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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那道姑上前伸臂攬住了段譽,笑道:「又在淘甚麼氣了,這麼大呼小叫的?」木婉清見這容貌秀雅的道姑對段譽如此親熱,而段譽伸右臂圈住了那道姑的腰,更是一臉的喜歡之狀,不由得心中醋意大生,顧不得強敵在後,一縱身便是一掌向那道姑迎面劈了過去,喝道:「你——你是他的甚麼人?」段譽叫道:「婉清,不得無禮!」

  木婉清聽他迴護那道姑,心中氣惱更甚,身子尚未著地,手掌上更增了三分內勁。那道姑拂塵一舉,塵尾在半空中圈了一個小圈,已捲住木婉清的手腕。木婉清只覺她拂塵上一股力量大得出奇,卻又是柔和綿軟,不帶絲毫霸道,她被拂塵這麼一扯,身不由己的往旁邊一挨,又急又怒的罵道:「你是出家人,居然不知羞恥。」

  雲中鶴初時見那道姑出來,姿容美貌,心中一喜,暗想:「今日我雲中鶴運道來了,一箭雙鵰,兩個娘兒一並擄了去。」待見那道姑拂塵一出手,便將那木婉清攻勢十分凌厲的一掌輕描淡寫的化解開去,他見識甚高,只看了一招,便知這道姑的武功甚是了得,一縱身上了馬鞍,卻不動手,只聽那道姑怒道:「小姑娘,你胡說八道甚麼?你——你是他甚麼人?」

  木婉清:「我是段郎的妻子。你快放開他。」那道姑獃了一獃,忽然眉花眼笑,拉著段譽的耳朵,笑道:「此言是真是假?」段譽笑道:「也可說真,也可說假。」那道姑伸手在他面頰上重重扭了一把,笑道:「沒學到你爹的功夫,卻學足了爹爹的風流胡鬧,我不打斷你的狗腿才怪。」側頭向木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說道:「嗯,這姑娘也真美,就是太野,須得好好管教才成。」

  木婉清怒道:「我野不野關你甚麼事?你再不放開他,我可要放箭射你了。」那道姑笑道:「你倒射射看。」段譽大叫:「婉清,不可!你知道她是誰?」說著伸手護住了那道姑的頸子。木婉清再也忍不住,手腕一揚,颼颼兩聲,兩枝毒箭便往那道姑射去。那道姑本來一臉笑容,看到毒箭射來,陡然間臉上變色,拂塵一揮,每一根銀絲上似乎都生出吸力,將兩枝小箭裹在其中,厲聲喝道:「『修羅刀』秦紅棉是你甚麼人?」木婉清搖頭道:「甚麼『修羅刀』秦紅棉?沒聽見過。」

  段譽見那道姑氣得臉色慘白,勸道:「媽,你別生氣。」「媽,你別生氣。」這五個字鑽入了木婉清的耳中,不由得她不大吃一驚,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說道:「甚麼!——她是你媽媽?」段譽笑道:「剛才我大叫媽媽,你沒聽見麼?」他轉頭向那道姑道:「媽,這位是木婉清木姑娘,兒子這幾日倏遇凶險,很受惡人的欺侮,虧得木姑娘幾次救了兒子的性命。」

  忽聽得門外有人大聲叫道:「瑤端仙子!千萬小心了,這是四大惡人之一!」當著闖進一個人來,正是朱丹臣。他見那道姑神色有異,還道她已吃了雲中鶴的虧,顫聲道:「瑤端仙子,你——和他動過手了麼?」雲中鶴朗聲笑道:「這時動手也不遲。」一句話剛說完,雙足已站在馬鞍之上。他身形本高,這一站上馬背,一個腦袋更如懸在半天,突然身子向前一伸,右足勾住馬鞍,兩柄鋼抓向那道姑抓了下來。那道姑微一斜身,欺到馬匹左首,拂塵一捲,擊向雲中鶴的左足,雲中鶴竟不閃避,左抓一抓勾向他的背心,那道姑一矮身,已從馬腹之下鑽過,拂塵指出,千絲萬縷的勁風射向他的右腿。雲中鶴向前邁了一步,左足踏上了馬頭,居高臨下,右手鋼抓橫掃而至。

  朱丹臣喝道:「給我下來。」縱身躍上馬臀,左手成拳擊在他左腰,右手中的鋼扇向他腿上點去。朱丹臣兵刃甚短,這近身肉搏,最佔便宜。

  雲中鶴左手鋼抓一擋,以長攻短,反擊過去。瑤端仙子拂塵抖處,又襲向他的下盤,那雲中鶴當真了得,以二敵一,雙手鋼抓飛舞,竟是不落下風。木婉清見他站在馬背,胸腹不必守護,形勢頗佔便宜,颼的一箭射出,從那馬的左眼穿入。她這短箭劇毒無比,那馬身子一顫,便即倒了下來。瑤端仙子拂塵圈轉,已纏住了鋼抓的五指。朱丹臣奮身而上,連攻三招。瑤端仙子和雲中鶴同時奮力一奪。雲中鶴內力雖較對方為強,但分了半力去擋架朱丹臣的鋼扇,又要防備木婉清的毒箭,只感手臂一震,拂塵和鋼抓同時脫手,直飛上天。

  瑤端仙子左手一揚,腰間一條綢帶夭矯飛出,又向敵人捲去。雲中鶴罵道:「大理國中的傢伙,專會倚多取勝。」料知今日已討不了好,雙足在馬鞍上一登,身子如箭飛出,左手鋼抓勾住道觀的圍牆牆頭,一個翻身,已至牆外。木婉清一箭射去,這飛箭竟還不及他身法快捷,啪的一聲,短箭釘在牆上,雲中鶴卻是鴻飛冥冥,已然不知所蹤。跟著當啷啷一聲響亮,拂塵和鋼抓同時落在地下。庭下四個人相顧駭然,均覺此人身法之快,實是從未所見。

  過了半晌,朱丹臣才道:「瑤端仙子,若不是你出手,丹臣今日非死在他手下不可。」瑤端仙子微微一笑,道:「十多年沒動兵刃,功夫全擱下了。朱兄弟,這人到底是甚麼來歷?」朱丹臣道:「聽說四大惡人齊來大理。這人位居四大惡人之末,武功已是如此了得,其餘三人可想而知。瑤端仙子,你還是到王府中暫避一時,待料理了這四個惡人之後再說。」

  瑤端仙子臉色微變,慍道:「我還到王府中去幹甚麼?四大惡人齊來,我敵不過,死了也就是了。」朱丹臣對她甚是恭謹,不敢再說,向段譽連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

  段譽道:「媽,這四個惡人實是兇惡得緊,你既不願回家,我陪你去伯父那裏。」瑤端仙子搖搖頭道:「我不去。」眼圈一紅,似乎便要掉下淚來。段譽道:「好,你不去,我就在這兒陪你。」他轉頭向朱丹臣道:「朱大哥,煩你去稟報我伯父和爹爹,說咱母子倆在這兒合力抵擋四大惡人。」瑤端仙子笑了出來,道:「虧你不怕羞,你有甚麼本事,跟我合力抵擋四大惡人?」她雖被段譽引得笑了出來,但先前存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流下臉頰,她背轉了身,舉袖拭了拭眼淚。

  木婉清瞧得暗自詫異:「段郎的母親怎地是個出家人?眼看雲中鶴這一去,勢必會被其餘三個惡人,聯手來攻,他母親如何抵敵?可是她堅執不肯躲避。啊,是了!天下男子負心薄倖的為多,段郎的父親定是另有愛寵,以致他母親著惱出家。」這麼一想,對瑤端仙子大起同情之意,道:「瑤端仙子,我幫你禦敵。」

  瑤端仙子細細打量她相貌,突然厲聲道:「你給我說實話,到底『修羅刀』秦紅棉是你甚麼人?」木婉清也氣了,道:「我跟你說過了,我從來沒聽見過這名字。秦紅棉是男是女,是人是畜,我全不知情。」

  瑤端仙子聽她說到「是人是畜」,登時釋然,尋思:「她若是修羅刀的後輩親人,絕不會說到『畜生』兩字。」雖聽她出言挺撞,臉色反而溫和了,笑道:「姑娘莫怪!我適才見你射箭的手法姿勢,很像我所識的一個女子,甚至你的相貌也有三分相似,以致起疑。木姑娘,令尊令堂的名諱如何稱呼?你武功很好,想必也是名門之女子了。」

  木婉清搖頭道:「我從小沒爹沒娘,是師父養大我的。我不知爹爹媽媽叫甚麼名字。」瑤端仙子道:「那麼尊師是那一位?」木婉清道:「我師父叫作『無名客』。」瑤端仙子沉吟道:「無名客?無名客?」向著朱丹臣,眼色中意示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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