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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以刀作劍,將這三招連使數次,可是花鐵幹的武功豈是魯坤,萬圭等一干人所可比?這三招劍法用在他的身上,全無效驗。到得狄雲第四次又使「去劍式」,將血刀往花鐵幹的鬼頭刀上一挑時,花鐵幹早已有備,飛起一足,正好踢在他的脈穴之上。狄雲拿捏不定,血刀脫手,花鐵幹一招「順水推舟」,雙手刀劍齊向他胸口刺來。

  噗噗兩聲,一刀一劍都刺中在狄雲胸口,刀頭劍頭皆為「烏蠶甲」所阻,透不進去。水笙手中拿了一塊石頭,一直守候在旁,只待狄雲遇險,便即上前相助,這時見花鐵幹刀劍齊施,更不多想,舉起石頭便向花鐵幹後腦砸去。

  花鐵幹上次短槍刺不進狄雲身子,已覺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料定是狄雲懷中放著一隻鐵盒或是銅牌之類的堅物,槍頭湊巧刺在這堅物之上,但這次刀劍齊刺,決計不會又是這麼湊巧。他正一呆之際,狄雲猛力一掌擊出,水笙又自後面攻到。花鐵幹叫道:「有鬼,有鬼!」心下發毛:「莫非是陸大哥、劉兄弟怪我吃了他們的遺體,鬼魂出現來跟我為難麼?」他一驚之下,遍體冷汗。

  狄雲和水笙有了這個餘裕,急忙逃入山洞,搬來幾塊大石,堵塞入口。水笙以前怕狄雲闖入,早將洞口堵得甚小,僅容一人俯身出入,這時再加上幾塊石頭,便即堵住了。

  兩人死裏逃生,心中都是怦怦亂跳。只聽得花鐵幹叫道:「出來啊,龜兒子,躲在洞中能躲一輩子麼?你們在石洞裏捉鳥吃麼?哈哈,哈哈!」他雖放聲大笑,其實心下很是害怕,卻也不敢便去掘水岱的的屍體來吃。

  狄雲和水笙對望一眼,心中均想:「這人的話倒也不錯,咱們在石洞之中何以為食?但一出去便給他殺了,那便如何是好?」其實花鐵幹若要強攻,搬開石頭進洞,狄水二人也是難以守禦,只是他刀劍刺不進狄雲身體,認定是有鬼魂作怪,也卻不敢貿然行事。

  ***

  狄雲和水笙在洞口守了一陣,見花鐵幹不再來攻,心下稍定。狄雲檢視左臂傷口,兀自流血。水笙撕下一塊衣襟,給他包好。狄雲將丁典的骨灰包從背上取下,懷中順手跌了一本小冊出來,便是得自寶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經》。

  狄雲适才和花鐵幹這場惡鬥,時刻雖短,化力不多,精神卻是緊張之極,這時歇了下來,只覺疲累難當,想起那日在破廟中初見血刀經時,曾照著經上那裸體男子的姿式依樣而為,精神立即振奮,心想這花鐵幹決計不肯致休,少時惡鬥立起,就算給他殺了,也當狠狠打他幾掌,如此神疲力乏,怎能抗敵?當下隨手翻開一頁,見圖中人形頭下腳上,以天靈蓋頂在地下,兩隻手的姿式更是十分怪異。狄雲當即依式而為,也是頭下腳上,倒立起來。

  水笙見他突然裝這怪樣,只道他又發起瘋來,心想外有強敵,內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又要哭了出來。

  狄雲練不到半個時辰,頓時全身發暖,猶如烤火一般,說不出的舒適受用。他隨手翻過一頁,只見圖中那裸體男子以左手支地,身子與地面平行,兩隻腳卻翻過來勾在自己頸中。這姿式本是極為艱難,但狄雲自練成「神照功」後,自覺四肢百骸運用自如,要怎樣便怎樣,是無半點窒滯,當即依著圖譜中所示,練了起來,體中內息,也依著圖中紅色綠色線路,在身上各處脈穴道中通行。

  這《血刀經》乃血刀門中內功外功的總訣,每一頁圖譜都須練上一年半載,方始有成。但狄雲任督二脈既通,有了「神照功」這天下無敵的渾厚內力為基礎,再艱難的功夫到了他的手中,也是一練即成。好比一人學識字,初時「人、手、足、刀、尺」,每識一個字都是頗為艱難,待得一本「康熙字典」全部讀過記得,再讀天下的任何典藉,自是不費吹灰之力了。他練了一式又一式,越練越是興味盎然。水笙起初很是吃驚,只道他瘋病又發作了,後來見他是翻書練功,這才驚魂稍定。

  看了一會,見狄雲的姿式希奇古怪,當真是匪夷所思,水笙又是好笑,又是詫異,心道:「天下難道真有這種武功?」走上一步,向地下那本翻開著的血刀經瞧去時,一瞥之下,不由得滿臉通紅,一顆心怦怦亂跳。原來圖中所繪的是一個赤裸著全身的男子,她很是害怕:「這小惡僧練到後來,會不會也脫去衣服,全身赤裸?」

  幸好這可怕的情景始終沒有出現,狄雲練了一會內功,翻到一頁,只見圖中男子手執一柄彎刀,斜勢砍劈。狄雲大喜,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是血刀的刀法。」走到洞口拾了一根烤鳥用的樹枝,照著圖中的法門,便依樣葫蘆的使了起來。

  這血刀的刀法當真是怪異之極,每一招都是在決不可能的方位砍將出去。狄雲只練得三招,便已領會,原來任何一招血刀的刀法,都是從前面的古怪姿式中化將出來。前面圖譜中有倒立、橫身、伸腿上頸、反手抓耳種種詭異的姿式,那血刀刀法中也便有這些令人絕難想像的招數。狄雲當下挑了四招刀法,翻來覆去的練習,心想:「我須得不眠不息,趕快練上三十七八招,過得四五天,當可出去和這姓花的決一死戰了。」

  哪知花鐵幹竟是不讓他有半天的餘裕,狄雲正在專心凝志的練那第五招,花鐵幹在洞外叫道:「小和尚,你岳父大人的心肝吃不吃?滋味很好啊。」水笙大吃一驚,推開石頭,搶了出去。只見花鐵幹拿著鬼頭刀,正在水岱的墳頭挖掘,雖然尚未掘到屍身,但那也是指顧間的事。水笙大叫:「花伯伯,花伯伯,你……你……全不念結義兄弟之情麼?」她一面叫,一面就搶了過去。

  花鐵幹正是先要引她出來,將她擊倒了,然後再料理狄雲,否則兩個人聯手而鬥,總不免碍手碍腳。他見水笙奔來,只作不見,仍是低頭挖掘。水笙搶到他的身後,一掌往他背心用力擊去。花鐵幹一翻手,快如閃電,已拿住了她的手腕。水笙左手一掌跟著擊出。花鐵幹身子略斜,拚著肩頭受她一掌,噗的一聲,肩頭中掌,但水笙一聲低呼,腰間也已被他一指點中,委倒在地。

  他剛點到水笙,狄雲手執樹枝,已然搶到。花鐵幹哈哈大笑,道:「這小和尚活得不耐煩了,用一根樹條兒來鬥老子。好,你是血刀門的惡僧,我便用你本門的兵刃送你歸天。」反手從腰間抽出血刀,將鬼頭刀拋在地下,嗤嗤嗤三聲響,向狄雲連砍三刀。這血刀其薄如紙,砍出去時的風聲嗤嗤聲響,花鐵幹心下暗讚:「好一口寶刀!」

  狄雲見血刀如此迅速的砍來,心中一寒,不由得手足無措,一咬牙,心道:「這就拚個同歸於盡吧!」右手揮動樹枝,刷的一下,從背後反擊過去,荅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打在花鐵幹後頸。這一招奇妙無比,倘若他手中拿的是刀而不是樹枝,已然將花鐵幹的腦袋砍下來了。其實花鐵幹的武功和血刀老祖也相差無幾,就算練齊了血刀功夫的血刀老祖,也決不能在一招之間便殺了他,更不用說狄雲了。只是花鐵幹十分輕敵,根本沒將這個武功還不到三流腳色的對手瞧在眼內,是以一上手便著了道兒。

  他一怔之間,提刀欲劈,狄雲的樹枝卻如狂風暴雨般亂砍亂劈過來,噗的一聲!又是一下打在花鐵幹頭上,這一次恰好打中在他的後腦。花鐵幹身子一晃,叫道:「有鬼,有鬼!」回身望了一眼,只嚇得手酸足軟,手一松,血刀掉在地下,也顧不得拾起,當即拔足飛奔,遠遠的逃了。

  原來花鐵幹吃了義兄義弟的屍身後,心下有愧,時時怕陸天抒和劉乘風的鬼魂來找他算賬。適才他刀劍刺不進狄雲身體,已認定是有鬼魂在暗助敵人,這時狄雲以一根樹枝和他相鬥,明明是站在自己對面,水笙又被點中穴道而躺臥在地,可是自己後頸和後腦卻接連被硬物打中。這雪谷中除了自己和狄水二人之外,更有何人?如此神出鬼沒的在背後暗算自己,不是鬼魅,更是什麼東西?他轉頭一看,不論看到什麼,都不會如此吃驚,但偏偏什麼也看不到,那裏還敢有片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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