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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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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雲雖是接連打中了花鐵幹兩下,但並沒令他受傷,他居然立即沒命奔退,倒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狄雲拾起血刀,見水笙躺在地下動彈不得,問道:「你是給這廝點中了穴道?」水笙道:「是。」狄雲道:「我不會解穴,救你不得。」水笙道:「你只須在我腰間和腿上……」本想告知他穴道的部位,請他推宮過血,便可解開被封的穴,但說到「腿上」兩字,想起這「小淫僧」最近雖然並沒對己無禮,以前可是品行不端,倘若乘著自己行動不得…… 狄雲突然見到她眼中露出懼怕之色,心想:「花鐵幹已逃走了,你還怕什麼?」隨即一轉念間,明白她是在害怕自己,霎息之間,一股怒氣衝胸臆,大聲說道:「你是怕我沾汚你,怕我對你有非禮之行,哼,哼,從今而後,我再也不要見你。」他氣得伸足在地下亂踢,只踢得白雪飛濺。 他回到山洞之中,取了那本血刀經,大踏步走開,再也不向水笙瞧上一眼。 水笙心下羞愧,尋思:「難道是我瞎疑心,錯怪了他?」 她躺在地下,一動也不動。過得一個多時辰,一頭兀鷹從天空直衝下來,撞向她的臉頰。水笙大聲驚叫,只見紅光一閃,那柄血刀從斜刺裏飛了過來,將兀鷹砍為兩邊,落在她的身旁。原來狄雲雖是惱她懷疑自己,仍是擔心花鐵幹去而復回,前來加害於她,因此守在不遠之處,繼續練那血刀經中的功夫。他擲出飛刀,居然將那兀鷹斬為兩邊,那血刀斬死鷹後,略無阻碍,又飛了十餘丈,這才落下。這麼一來,狄雲這一招「流星經天」的刀法,又已練成了。 水笙叫道:「狄大哥,狄大哥,是我錯了,一百個對你不起。」狄雲只作沒有聽見,不去理她。水笙又道:「狄大哥,你原諒我死了爹爹,孤苦伶仃的,想事不周,別再惱我了,好不好?」狄雲仍是不理,但心中怒氣,卻也漸漸消了。 水笙躺在地下,直到第二日穴道方解。她知道狄雲雖然一言不發,但一晚之中,竟是目不交睫的守在自己身邊,心中好生感激。她身子一能動彈,即刻去將那頭兀鷹烤熟了,分了半邊,送到狄雲身前。狄雲等她走近時,閉上了眼睛,以遵守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從今而後,我再也不要見你。」 水笙放下熟鷹,便即走開。狄雲要等她走遠再行睜眼,忽聽得她「啊」的一聲驚呼,跟著又是一聲「哎喲」摔倒在地。狄雲一躍而起,搶到她的身邊。水笙嫣然一笑,站了起來,說道:「我騙騙你的。你說從此不要見我,卻不是見了我麼?這句話可不算數了。」 狄雲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心道:「天下的女子都是鬼心眼兒。除了丁大哥的那位淩姑娘,誰都會騙人。從今以後,我再不上你當呢。」 水笙卻是格格嬌笑,說道:「狄大哥,你趕著來救我,謝謝你啦!」狄雲橫了她一眼,背轉身子,大踏步走開了。 *** 花鐵幹害怕鬼魂作怪,再也不敢到山洞前來囉嗦,只好嚼些樹皮草根,苦渡時光。狄雲每日練一兩招血刀的刀法,內力外功,與日俱進。冬去春來,天氣漸暖,山谷中的積雪初時不再加厚,後來雪水淙淙,竟然開始消融了。 這些日子之中,狄雲已將一本血刀經的內功和刀法盡數練全。他這時身集正邪兩派最上乘武功之所長,雖然經驗閱歷極為欠缺,而正邪功夫的精華亦未融會貫通,但單以武功而論,別說已遠遠在花鐵幹之上,比之當年丁典,亦是未遑多讓,這俱是練成神照功,打通任督二脈之功。 水笙跟他說話,狄雲始終扮作啞巴,一句不答,除了進食時偶在一起之外,狄雲總是和她離得遠遠地,自行練功。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三個念頭!出了雪谷之後,第一是到湘西故居去尋覓師父!第二是回到荊州去給丁大哥和淩姑娘合葬;第三,報仇。 他只盼積雪消得越快越好,眼見雪水匯集成溪,不斷的流向谷外,山谷通道上的積雪一天比一天低,他不知離端午節還有幾天,卻知出谷的日子是不遠了。 一天傍晚,他從水笙手中接過了兩隻熟鳥,正要轉身,水笙忽道:「狄大哥,再過得幾天,咱們便能出去了吧?」狄雲「嗯」了一聲。水笙低聲道:「多謝你這些日子中對我的照拂,若不是你,我早死在花鐵幹那惡人手中了。」狄雲搖頭道:「沒什麼。」轉身走開。忽聽得身後一陣嗚咽之聲,回頭一看,只見水笙伏在一塊石上,背心抽動,正自哭泣。他心中奇怪:「可以出去了,那應當高興才是,有什麼好哭的?女人的心變化百端,我永遠不會明白。」 那天夜裏,他練了一會功夫,躺在每日安睡的那塊大石上睡著了。這塊大石離山洞不遠,以防花鐵幹半夜裏前來盜屍或是侵襲。但這些時日中花鐵幹始終沒有再來,料想已然無事,是以狄雲無牽無掛,睡得甚沉。 睡夢之中,忽聽得遠處隱隱有腳步之聲,狄雲這時內功深湛,耳目聰明,和昔日已是大不相同,這腳步聲聲雖遠,卻已令他一驚而醒。他翻身坐起,側身傾聽,發覺來者人數眾多,至少有五六十人,正快步向谷中而來。 狄雲吃了一驚:「怎地有人能進雪谷來?」他不知谷中山峰蔽日,寒冷得多,外面積雪已融,谷中融雪卻要慢上十天半月。狄雲一轉念間,心道:「這些人定是一路追趕而來的中原群俠,現下血刀老祖已死,什麼怨仇都是一了百了,嗯,水姑娘的表哥一定也來了,接了她去,那是再好不過。他們認定我是血刀門的淫僧,解釋起來,多費唇舌,我還是不見他們的好。讓他們接了水姑娘出去,我再慢慢出去不遲。」 他繞到山洞之側,躲在一塊岩石後面,要瞧瞧來的是些什麼人。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間眼前一亮,原來這群人轉過了山坳,看到他們手中都拿了火把。只見這夥人果是約莫有五十餘人,每個人都是左手舉著火炬,右手提著兵刃。當先一人白鬚飄動,手中不拿火把,一手刀,一手劍,卻是花鐵幹。 狄雲見花鐵幹與來人聚在一起,先是略覺詫異,但隨即省悟:「這些人便是一路從湖北、四川追趕咱們來的,花鐵幹是他們的首領之一,當然一遇上便跟他們在一起了,卻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當下爬行著向前丈許,身子伏在冰雪未融的草叢之中,以防給他們發覺。這時他和花鐵乾等相距仍遠,但他內功在這數月中突飛猛進,耳聰目明,已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山洞中諸人的說話。只聽得一個粗澀的聲音道:「血刀老祖原是花兄手刃,立此大功,實乃可敬可賀。花兄今後是中原群俠之首,實至名歸,吾等皆服花兄驅策了。」 另一人道:「只可惜陸大俠、劉道長、水大俠三位慘遭橫死,令人神傷。」又一人道:「老惡僧雖死,小惡僧尚未伏誅,咱們須當立即搜尋,斬草除根,以免更生後患,花大俠,你說如何?」花鐵幹道:「不錯,張兄之言大有見地。這小惡僧一身邪派武功,為惡實不在乃師之下,或許猶有過之。他一見大夥兒進谷,定是急謀脫身。眾位兄弟,咱們別辭辛苦,先殺了那小惡僧,才算大功告成。」 狄雲聽了這幾句話,心中暗驚:「這姓花的果是歹毒之極,幸虧我沒貿然現身,否則他們群起而攻,我如何抵敵得住?」忽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他……他不是小惡僧,是個正人君子。花鐵幹才是個大壞蛋!」說話的正是水笙。 狄雲聽了這幾句話,心中一陣安慰,第一次聽到水笙親口說了出來:「他不是小惡僧,是個正人君子!」這些日子中水笙顯然對他不再起憎惡之心,但居然能對著眾人說他是個正人君子,那確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不知如何,狄雲眼中忽然湧上了淚水,心中輕輕的道:「她說我是正人君子,她說我是正人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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