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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回 軟鞭奪劍(3)


  崔曹兩人向她望了一眼,又互瞧一眼。他們給胡斐手到擒來,單是胡斐一人已非敵手,何況加上這個武藝高強的女子,只得勒馬不動,靜候她的發落。

  袁紫衣道:「小祝融把身邊的火器都取出來,金蠍子把毒物取出來,只要留下了一件,小心姑娘的鞭子。」說著軟鞭揮出,一抖一捲,空中吧的一聲大響。兩人無奈,心想:「你要繳了咱們的成名暗器,以解你心頭之恨,那也叫做無法可想。」只得各人將暗器取出。小祝融的火器是一個裝有彈簧的鐵匣,金蠍子手裏卻拿著一個竹筒,筒中自然盛放著蠍子了。

  這竹筒精光溜滑,起了一層黃油,自已使用多年。袁紫衣一見,想起筒中毛茸茸的毒物,不禁心中發毛,說道:「你們兩人竟敢對姑娘暗下毒手,可算得大膽之極。今日原是非死不可,但姑娘生平有個慣例,一天之中只殺一人,總算你們運氣……」崔曹二人相望一眼,放寬了心。

  卻聽袁紫衣接著道:「……二人之中只須死一個便夠。到底那一個死。那一個活,我也難以決定,這樣吧,你們互相發暗器,誰身上先中了,那便該死,躲得過的,姑娘就饒了他性命。我素來說一不二,求也無用。一、二、三!動手吧!」

  曹崔二人心中猶豫,不知她這番話是真是假,但隨即想起:「若是給他先動了手,我豈非枉送了性命?」二人均是心狠手辣之人,心念甫動,立即出手,只見火光一閃,兩人齊聲慘呼,小祝融頸中被一隻大蠍咬住,金蠍子胸前火球亂舞,鬍子著火。

  袁紫衣格格嬌笑,說道:「好,不分勝敗,姑娘這口惡氣也出了,都給我滾吧!」曹崔二人身上雖然劇痛,這兩句話卻都聽得清清楚楚,當下顧不得毒蠍在頸,須上著火,一齊縱馬便奔,直到馳出老遠,這才互相救援,解毒滅火。

  袁紫衣笑聲不絕,一陣風過來,猛覺背上涼颼颼地,登時想起衣衫已破,一轉眼,只見胡斐笑嘻嘻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大羞,紅暈雙頰,喝道:「你瞧什麼?」胡斐將頭轉開,笑道:「我也不知道瞧什麼了。」袁紫衣道:「我要換衣衫了,你走開些。」胡斐道:「你便在這大道之上換衣衫麼?」

  袁紫衣又生氣又好笑,心想自己一著急,出言不慎,處處給他占到了上風,於是又狠狠的瞧了他一眼,走到道旁的樹叢之後,急忙除下外衣,換了一件杏黃色的衫子,內衣仍濕,那也顧不得了,兩件燒破的衣衫也不要了,團成一團,拋在河中。

  胡斐眼望著衣衫隨波逐流而去,說道:「姑娘高姓大名可是叫作袁黃衫?」袁紫衣哼了一聲,知他料到「袁紫衣」三字並非自己真名,忽然尖叫一聲:「啊喲,又有一隻蠍子咬我。」伸手捋住了背。胡斐一驚,叫道:「當真?」縱身過去瞧她背後。他那料到袁紫衣這一叫實是騙他,身在半空,被她忽地用力一推。這一招來得無蹤無影,他又全沒提防,登時一個筋斗摔了出去,跌向河邊的一個臭泥塘中。他在半空身子雖已轉直,但雙足一落,臭泥直沒至胸口,袁紫衣拍手嘻笑,叫道:「饒你奸似鬼,也吃了姑娘的洗腳水。」

  胡斐這一下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一片好心,那料到她會突然出手,足底又是軟軟的不受力,無法縱躍,只得一步一步,拖泥帶水的走了上來。這時已不由得他不怒,但見了袁紫衣笑靨如鮮花盛放,心中又微微感到一些甜意,張開滿是臭泥的雙掌,撲了上去,喝道:「我不教你這小丫頭吃些苦頭才怪。」

  袁紫衣嚇了一跳,拔腳想逃,那知胡斐的輕功甚是了得,她東竄西躍,始終給他張開雙臂攔住去路。但見他一縱一跳,不住的想來摟抱,她又不敢和他動手過招,只要一還手,身上非濺滿臭泥不可。這一來逃既不能,打又不得,眼見胡斐和身縱上,自己已無法閃避,一下便要給他抱住,索性站定身子,俏臉一板,道:「你敢碰我?」

  胡斐張臂縱躍,本來只是嚇她,這時見她立定,忙也停步,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急忙向後退出數步,問道:「我好意相助,你怎地狗咬呂洞賓?」袁紫衣笑道:「這是八仙劍中的一招,叫作呂洞賓推狗,你若不信,可去問那個姓藍的。」胡斐道:「以怨報德,沒良心啊,沒良心。」袁紫衣道:「呸!還說於我有德呢,這叫做市恩,最壞的傢夥才是如此。我問你,你怎知這兩個侍衛放火下毒,擒來給我?」

  這一句話登時將胡斐問得語塞。原來那兩個侍衛在她背上暗落火種,在她馬臀上偷放毒蠍,胡斐確是在旁瞧得清清楚楚,他當時故意並不叫破,待袁紫衣去後,這才擒了兩個侍衛隨後趕來。

  袁紫衣道:「是麼?所以我才不領你這個情呢。」她取出一塊手帕,掩住鼻子,皺眉道:「你自己身上好臭,知不知道?」胡斐道:「這是拜呂洞賓之賜。」袁紫衣微笑道:「這麼說,你自己認是小狗啦。」她向四下一望,笑道:「快下河去洗個乾淨,我再跟你說趙三……趙半山那小子的事。」她本想說「趙三叔」,但怕胡斐又自居長輩,索性改口叫「趙半山那小子」。胡斐大喜,道:「好好。你請到那邊歇一會兒,我洗得很快。」袁紫衣道:「洗得快了,臭氣不除。」胡斐一笑,一招「一鶴沖天」,拔起身子,向河中落下。

  袁紫衣看看白馬的傷處,那金蠍子的解藥果然靈驗,這不多時之間,腫勢竟已經略退,白馬不再嘶叫,想來痛楚已減。她遙遙向胡斐望了一眼,只見他衣服鞋襪都堆在岸邊,卻遊到數十丈之外去洗身上泥污,想是赤身露體,生怕給自己見到。

  袁紫衣心念一動,從包裹中取出一件舊衫,悄悄過去罩在胡斐的衣衫之上,將他的衣服鞋襪一股腦兒的包在舊衫之中,抱在手裏,過去騎上了青馬,牽了白馬,向北緩緩而行,大聲叫道:「你這樣慢!我身有要事,可等不及了!」說著策馬而行,她生怕胡斐就此赤身爬起來追趕,始終不敢回頭,但聽得身後胡斐大叫:「喂,喂!袁姑娘!我認栽啦,你得把我衣服留下。」那叫聲越來越遠,顯是他不敢出河追趕。

  袁紫衣一路上越想越是好笑,接連數次,忍不住笑出聲來。其實她最後一次作弄胡斐乃是行險僥倖,若他不是個守禮君子,就此搶上岸來追趕,反要使她尷尬萬分。

  這日只走了十餘里,就在道旁找個小客店歇了。她跟自己說:「白馬中了毒,那金蠍子說的,若是跑動便要傷了筋骨。」但在她內心深處,卻極盼胡斐趕來跟自己理論爭鬧。

  一晚平安過去,胡斐竟沒蹤影。次晨緩緩而行,心中想像胡斐不知如何弄到衣衫上岸,想了一會,禁不住又好笑起來。她每天只行八九十里路程,但胡斐始終沒追上來,芳心可可,竟是盡記著這個渾身臭泥的小子。

  這一日到了湘潭以北的易家灣,離省會長沙已不在遠。她正要找飯店打尖,只聽得碼頭旁人聲喧嘩,但見湘江中停泊著一艘大船,船頭站著一個老者,拱手與碼頭上送行的諸人為禮,袁紫衣一眼之下,便瞧出送行的大都是武林中人,個個腰挺背直,精神奕奕,再看那老者,只見他身後站著兩名清廷的侍衛。

  (欲知那老者是何等人物?袁紫衣在易家灣有何奇遇?胡斐是否自後追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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