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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回 廣場濺血

  殷利亨站在師兄身旁,見又是兩枚霹靂雷火彈射來,當即雙掌一揚,迎著雷火彈接去,待得手掌與雷火彈將觸未觸之際,雙手施出太極拳中「手揮琵琶式」,將雷火彈輕輕攏住,腳下「金雞獨立式」,左足著地,右足懸空,全身急轉,宛似一枚陀螺。原來殷利亨精於劍術,太極拳上的造詣不如師兄深厚,眼見俞蓮舟接那兩枚雷火彈頗為吃力,自己掌力只要稍有半分用得實了,那歹毒暗器立時便會爆炸,是以全身急轉,雙掌虛帶雷火彈在空中一圈圈的轉動,以化去擲來的勁力。愈蓮舟掌心化勁,殷利亨則是空中化勁,在武功上是稍遜半籌,但一眼望去,卻是他急速轉身的身法好看得多。他轉到三十餘轉時,四面八方采聲雷動,雷火彈勁力已衰,豈知颼颼聲響,又是八枚雷火彈擲了過來。

  俞蓮舟與殷利亨齊聲暴喝,各將手中的雷火彈擲將出去。武當派弟子不用暗器,卻練就一項接器打器的絕技,接到敵人的暗器之後,反擲出去,能以一打二、以一擊三。他二人擲出四枚雷火彈,互相撞擊,將面對八枚雷火彈一齊撞中。廣場上彭彭之聲震耳欲聾,黑煙彌漫,鼻中聞到的盡是硝磺火藥之氣。愈殷二人擲出雷火彈後,當即縱身後躍,退至十餘丈外,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厲,層出不窮的將雷火彈擲將過來,終究是難以抵擋。

  群雄見到這雷火彈如此厲害,無不駭然,心想當世除了武當派這兩位高手之外,只怕沒有多少人能接得住,雖然輕功極佳之人可以閃身躲避,但若擲彈之人以「滿天花雨」手法打出,使數枚雷火彈互相碰撞,一經爆炸,身法再快也是躲閃不得的了。只見華山派竹棚中一個身形極高的人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峨嵋派與人較量武功,就是這般倚多為勝嗎?」此人正是華山二老之一的高老者,當年在光明頂上,曾與何太沖夫婦聯手和張無忌相鬥。峨嵋派的靜迦說道:「武功之道千變萬化,力強者勝,力弱者敗。咱們又不是迂腐騰騰的讀書人,事事要講規矩道理,天下也沒這麼多規矩道理好講。」群雄見峨嵋派中雖然大都是女流之輩,但其蠻不講理,竟是勝於男子。華山派的高老者和她們理論,卻也不敢走近,只是站在自己的竹棚之中,隔得遠遠地說話,生怕對方將霸氣無雙的霹靂雷火彈發了出來。

  張無忌心想:「芷若嫁於宋師哥,實非本心所願,想當日她和我流落海外,雙棲孤島,何等相親相愛?咱們山盟海誓,互不相負,言猶在耳,豈能毀之一旦?這都是我實在對不起她,竟在拜堂成親的大喜之日,當著滿堂賓客之前,和明妹雙雙出走。芷若是一派掌門,千金之體,我這般欺負凌辱於她,怎不教她切齒惱恨?今日峨嵋派許多倒行逆施,實則都是種因於我。」想到這裏,心下越來越是不安,又從竹棚中出來,走到峨嵋派之前,向周芷若道:「芷若,種種都是我對你不起,你也不必自暴自棄。宋師哥害死莫七叔,此事終須作個了斷。我瞧宋師哥不如隨同俞二伯、殷六叔回返武當,向宋大師伯領罪的為是。」周芷若冷笑道:「張教主,我先前還道你是個好漢子,只不過行事胡塗而已,不料竟是個卑鄙小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當,你害死了莫七俠,何以卻將罪名推在外子頭上?」

  張無忌吃了一驚,道:「你……你說我害死莫七叔?我……那有此事?」周芷若道:「令尊和令堂,是如何死的?不是幹了對不起人的事,自殺身死麼?你三師伯俞岱岩一世英雄,不是害死在令堂手中,以致終身殘廢麼?令尊以堂堂名門弟子,不是見色起意,與白眉邪教中的妖女苟合成婚麼?張教主,你年紀輕輕,可把令尊令堂這許多德行學了個齊全!」

  張無忌滿臉通紅,氣得全身發抖。周芷若倘若是罵他自己,念著昔日情義,自不會和他計較,但她這些惡毒的言語,句句是辱及他的父母。無忌臉色由紅轉白,忍不住便要發作,但轉念又想:「芷若知我甚深,料得只有侮辱我爹爹媽媽,方能激得我發怒失態。唉,千錯萬錯,總是那日我在婚禮中捨她而去的不是。」牙齒咬著下唇皮,轉身便走。忽聽得峨嵋派中一人大聲說道:「想不到明教張教主竟是卑鄙懦怯的小人,見到咱們霹靂雷火彈的厲害,挾了尾巴便逃。」張無忌回過身來,見說話的是只餘獨臂的靜慧,不禁嘆了口氣,心道:「她遭逢不幸,亦因是我而起,我又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只聽得身後嘲笑之聲,越來越響,張無忌不再理會,回歸明教的竹棚。

  楊逍冷笑說道:「霹靂雷火彈雕蟲小技,何足道哉?既奈何不了武當二俠,自亦奈何不了武當嫡傳的張教主,你們峨嵋派要倚多為勝,且讓你們見識見識倚多為勝的手段。」左手一揮,一個白衣童子雙手奉上一個小小的木架,架上插滿了數十面五色小旗。楊逍執起一面白旗。手一揚,那白旗落在廣場中心,插在地下。群雄見白旗連桿不到二尺,旗中繡了一個明教的火燄記號,不知他鬧什麼玄虛。便在此時,楊逍身後一人揮出一枚白色火箭,急升上天。只聽得腳步聲響,一隊頭裹白布的明教教徒奔了進來,共是五百人,每人彎弓搭箭,颼颼聲響,五百枝箭整整齊齊的插在白旗周圍,排成一個圓圈。原來這正是吳勁草統率下的銳金旗。

  群雄未及喝采,銳金旗教眾已拔出背後標槍,搶上數步,揮手擲出,五百枚標槍一齊插在箭圈之內。眾人跟著又搶上三步,各自拔出腰間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閃動,五百柄短斧呼嘯而前,砍在地下,排成一圈。短斧、標槍、長箭,三般兵刃圍成三個圈子,各不相混。任你武功通天,在這一千五百件長短兵刃的夾擊之下,霎息間便成肉泥。原來銳金旗當年在西域與峨嵋派一場惡戰,損折極重,連掌旗使莊錚也死在滅絕師太的倚天劍下,其後痛定思痛,排了這個無堅不摧的陣勢出來。近年來明教聲勢大盛,五行旗各旗教眾相應擴充,銳金旗下教眾已有四五千人。這五百名投槍擲斧之士,乃是十中選一的健者,武功本來已有相當根底,再在明師指點下練得年餘,已成為一支可上戰陣,可作單鬥的勁旅。

  群雄相顧失色,均想:「明教楊左使這枝白色小旗擲向何處,這一千五百件兵刃便跟著投向何處。峨嵋派的霹靂雷火彈再厲害,傷人終究有限,擲出十枚,就算每一枚都打中,也不過傷得十人,如何是明教銳金旗之比?」各人又想:「倘若明教突然反臉,將咱們聚而殲之,那便如何?各門各派、各幫各會的好漢雖然人人武功甚強,卻是一批烏合之眾,可不比明教的精銳之師習練已久,指揮下得心應手。」群雄心下各自惴惴不安,竟然忘了對銳金旗顯示的精妙功夫喝采。

  楊逍喝道:「銳金旗退,巨木旗進!」銳金旗五百名教眾抬起羽箭槍斧,奔到明教竹棚之前,躬身向張無忌行禮,隨即返身奔出廣場。楊逍一面青旗擲出,插在白旗之旁,廣場旁只聽得巨木砰彭撞擊,五百名巨木旗教眾青布包頭,每十個人抬一根巨木,互相碰撞,快步奔來。那些巨木裝有鐵鉤,每根巨木至少也有千斤之重,各人挽住一隻鉤鉤,腳下步子極是整齊。突然間一聲叱喝,五十根巨木拋擲出手,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在左,有的在右,但每根巨木飛出,迎面必有一根巨木對準了撞到,五十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對,竟無一根落空。

  但聽得砰砰砰砰巨響不絕,五十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對,相互衝撞。每根巨木都是重逾千斤,相互撞擊之下,聲勢實是驚人,若是青旗附近有人站著,不論縱高躍低,左閃右避,總是免不了被巨木撞到。巨木旗這一路陣法,原是從攻城戰中演化出來,攻城者抬了大木,衝擊城門,再堅固的城門也會被巨木撞開。血肉之軀在這許多大木衝撞之下,豈不立成了肉泥?巨木旗的五百名幫眾待木材撞後落地,搶上前去抓住木材上的鐵鉤,回身奔出,相距十餘丈之遙,只待發令者再度擲出青旗,又可二次抬木撞擊。楊逍喝道:「巨木旗退,由木生火!」右手一揮,一面紅色小旗擲入廣場。

  但見頭裹青巾的明教教眾退開,五百名頭裹紅巾的烈火旗教眾搶了進來,各人手持噴筒,一陣噴射,廣場中心全是黑黝黝的稠油,烈火旗掌旗使揮手擲出一枚硫磺火彈,石油遇火,登時烈焰衝天,燒了起來。要知明教總壇光明頂附近盛產石油,石中日夜不停有油噴出,遇火即燃。烈火旗人眾每人背負鐵箱,箱中盛滿石油,不論燒屋燒人,均是難以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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