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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


  ▼第一百零三回 比武較量

  司馬千鍾這番話一說,廣場上群雄倒有一大半轟然叫好。楊逍心想:「謝獅王怨家太多,明教縱與丐幫聯手,也不足與天下英雄相抗,不如從屠龍刀上著眼,攪成個群相角逐的局面。」於是朗聲說道:「眾位英雄今日齊集少林,一來是與謝獅王各有恩怨未了,二來嘛,嘿嘿,只怕也想見識見識這把屠龍寶刀。倘若依司馬先生所說,大夥兒一場混戰,那麼這把寶刀歸誰所有呢?」群雄一聽,倒也有理,這數千人之中,真正與謝遜有血深仇的,也不過百餘人而已,其餘眾人一想到那「武林至尊」四字,實是禁不住怦然心動。

  只見一個黑鬚老者站了起來,說道:「那屠龍刀現下是在何人手中,還請楊左使示下。」楊逍道:「此節敝人不明,正要請教空智禪師。」空智搖了搖頭,默然不語。群雄心下均是暗暗不滿,心想:「少林派是英雄大會的主人,但空聞方丈臨時裝病不出,這個名滿天下的空智神僧,卻又是一副不死不活的神氣,不知在弄什麼玄虛。」一個身穿高葛長袍的中年漢子站起來說道:「空智禪師既說不知,那麼謝獅王必是知道的了。咱們請他出來,問他一問。然後各憑手底玩藝見真章,誰的武功天下第一,那麼名副其實,自然而然的是『武林至尊』,不管這把刀是在誰的手中,都該交與這位武林至尊。依我說啊,大夥兒先議定了這節,免得事後爭執。若有不服的,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眾位意下如何?」無忌認得這說話之人,正是那晚圍攻少林僧金剛伏魔圈的青海派三大高手之一。司馬千鍾道:「那不是打擂台麼?我看有點大大兒的一妥。」那黃袍漢子冷然道:「有何不妥?依閣下之見,不比武功,是要比酒量了?那一個千鍾不醉,那一個醉而不死,便是武林至尊了?」眾人一聽,都轟然大笑起來。人叢中有人怪聲說道:「這還比什麼,這武林至尊,自是『醉不死』司馬先生!」

  司馬千鍾斜過酒葫蘆,在杯中倒了一杯酒,仰脖子喝了,一本正經的道:「不敢,不敢!要說到『酒林至尊』,我『醉不死』或許還有三分指望。這『武林至尊』四字哪,哈哈,不敢當啊,不敢當。」他對著那黃袍漢子道:「閣下既提此議,武學上自有超凡入聖的造詣,在下眼拙,卻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那黃袍漢子冷冷的道:「在下是青海派葉長青,喝酒的本事和裝丑角的玩藝,都不及閣下。」言下之意,是說武功上的修為,只怕要比閣下強得多了。司馬千鍾側頭想了半晌,說道:「青海派,沒聽見過。葉長青,嗯,嗯,沒聽見過。」眾人暗想:「這司馬老兒好大的膽子,侮辱葉長青一人,那也罷了,他言語中竟然侮辱青海一派,難道他身後有什麼強大靠山?還是跟青海派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單憑這兩句話,青海派只怕立時便要出手。」

  其實司馬千鍾孤身一人,並無靠山,他跟青海派也無什麼樑子,只是生性狂妄,喜歡口舌招尤,雖然生平因此而吃了不少苦頭,卻始終改不了這個脾氣。葉長青甚是陰沉,心中已然動了殺機,但臉上不動聲色,問道:「閣下既說比武之議不妥,比灌黃湯嘛,閣下又是喝遍天下無敵手,那便如何是好,倒要請教。」司馬千鍾道:「要說喝遍天下無敵手,此事談何容易。想當年我在濟南府……」他正要勞勞叨叨的說下去,人叢中有人喝道:「醉不死,別在這兒發酒瘋啦,大夥兒沒空聽你胡說八道。」又有人道:「到底謝遜的事怎樣?屠龍刀的事怎樣?」另有人道:「空智禪師,你是今日英雄大會的主人,叫咱們乾耗著,算是怎麼一會子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催著司馬千鍾快些走開,要空智拿一句言語出來。

  這些人在人叢中紛紛議論,或遠或近,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司馬千鍾道:「江陵府黑風寨的史老大,你不用性急,你的黑沙掌雖然厲害,未必便打遍天下無敵手,鄱陽湖的水底金鰲侯兄弟,那謝遜獅王的武功水陸俱能,你別欺他不會水底功夫,何況人家還有一位紫衫龍王沒出面,嘿嘿,鰲魚豈是龍王之比?青陽山的吳三郎,你是用劍的,便是奪到屠龍刀,你又不會使,瞎起個什麼勁?……」這司馬千鍾說話瘋瘋癲癲,卻當真有過人之長,相識既廣,耳音又是絕佳,從一片嘈雜的人聲之中,居然將一個說話之人指名道姓的叫了出來,無一有誤。群雄見他顯了這手功夫,卻也忍不住喝采。

  只見空智身後一名達摩堂僧人站了起來,說道:「少林派忝為主人,不幸空聞方丈突患重病,盛會主持無人,倒讓各位見笑了。謝遜和屠龍刀二事,其實一而二,二而一,儘可合併辦理。以老衲之見,適才青海派這位葉施主說得甚是有理。與會群雄,英才濟濟,只須各人露上一手,最後那一位藝壓當場,謝遜歸他處置,屠龍刀也由他執掌,群雄歸心,豈不是好?」張無忌低聲詢問彭瑩玉,說這話的僧人是誰。彭瑩玉搖頭道:「屬下不知。這僧人未參與圍攻光明頂之役,也沒被郡主娘娘擒入萬法寺中,可是他一再搶在空智大師的前頭說話,似乎在寺中位份甚是不低。」趙明低聲道:「這人十九是圓真一黨。我猜想空聞方丈已落在圓真手中,空智大師受了這群叛徒挾制,以致萎靡氣沮。」

  無忌心中一凜,道:「彭師傅以為如何?」彭瑩玉道:「郡主的猜測也是大為有理。只是少林寺中高手如雲,圓真竟敢公然犯上作亂,膽子忒也大了。」無忌道:「圓真佈置已久。第一次想瓦解本教,第二次意圖統制丐幫,兩次奸謀均是功敗垂成,這一我想他是要少林派的掌門方丈。」趙明道:「單是做掌門方丈,也還不夠。」無忌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門派,做到掌門方丈,那已是登峰造極,不能再高了。」趙明道:「武林至尊呢?那不是比少林派的掌門方丈更高麼?」無忌一呆,道:「他想做武林至尊?」趙明道:「無忌哥哥,周姊姊嫁了旁人,你神魂不定,甚麼事也不會想了。」無忌被她說中了心事,臉上一紅,心道:「張無忌,你不可只管顧念兒女之情,將今日營救義父的大事擱在一旁。」定了定神,心想圓真深謀遠慮,今日這英雄大會,顯然也是他一力促成,其中定有奸謀,便道:「明妹,你猜圓真有何詭計?」

  趙明道:「圓真此極工心計,智謀百出……」周顛一直在旁聽著他二人低聲說話,這時忍不住插口道:「郡主娘娘,你的智謀也不輸於圓真。」趙明笑道:「過獎了。」周顛道:「不是過獎……」彭瑩玉道:「顛兄,你別打斷郡主娘娘的話。」周顛怒道:「你先別打斷我的話!」彭瑩玉笑了笑,不再說話,知道若是跟他糾纏下去爭上一兩個時辰也是弄不清楚,還是乘早收口的乾淨。周顛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彭瑩玉道:「你叫我別打斷你的話,我就不打斷你的話。」周顛道:「可是你已經打斷過了。」彭瑩玉道:「那你再接下去說就是。」周顛道:「我忘了,說不下去啦。」

  趙明笑了笑,道:「我想圓真若是單想做少林寺方丈,不必請天下英雄來此。謝大俠既已落入他的手中,何必又要叫群雄比武爭奪?無忌哥哥,說到武功之強,只怕當今之世,無人及得上你,此節圓真不會不知。決不能這般好心,安排下群雄大會,讓你技勝群雄,成為武林至尊,然後將謝大俠和屠龍刀獻上給你。」張無忌、彭瑩玉、周顛三人一齊點頭,問道:「你猜他有何詭計?」

  這時楊逍已回到張無忌身旁,插口道:「我也一直在想,圓真這廝奸謀定是不小……」周顛忍不住又道:「圓真是本教的大對頭,郡主娘娘,從前你也是本教的大對頭。圓真這廝詭計百出,郡主娘娘,你也是詭計百出。你兩個兒倒有點兒差不多。」楊逍喝道:「你又在瘋瘋癲癲的瞎說了。」趙明微微一笑,道:「周先生之言甚是有理,倘若我是圓真,我該當如何圖謀呢?嗯,第一,我勸空聞方丈大撒英雄帖,請得天下英雄來到少林寺。想那空聞方丈佛法精深,原是個慈悲和平之人,自來不喜多事,但我只須提起空見和空性兩位神僧,空聞方丈念著師兄之情,自必允可。再者,少林寺若是殺了謝大俠,和明教仇深似海,以他一派之力,未必擋得住明教的進襲,但若往天下英雄頭上一推,明教總不能將與會的數千好漢一古腦兒的給宰了。」

  眾人都點頭稱是。趙明又道:「英雄大會一開成,我自己也不露臉,叫人以謝大俠與屠龍刀為餌,鼓動群雄自相爭鬥殘殺。明教勢必與群雄為敵,鬥到後來,不論誰勝誰敗,明教的眾高手少說也當損折一半,元氣大傷。」張無忌道:「正是。此節我原也想到了,但義父對我恩重如山,與眾兄弟又是數十年的交情,咱們豈能坐視不救?唉,咱們上山沒幾天,外祖父已然仙逝,圓真這廝定是躲在暗中拍手稱快。」趙明道:「鬥到最後,武功第一的名號多半是張教主所得,於是少林群僧說道:『張教主技壓群雄,實乃可敬可賀,本寺謹將謝大俠交於教主,請教主到寺後山峰頂上去迎取便是。』於是大夥兒一齊來到峰頂,張教主便須獨力去破那金剛伏魔圈。若是旁人上前相助,圓真的黨羽便道:『技壓群雄的是張無忌張教主,跟旁人可不相干,閣下還是站在一旁的為妙。』張教主奪得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就算身上毫不帶傷,也不知耗了多少內力神功,到那時如何是這三位老僧之敵?結果謝大俠是救不出,反而自己死在三株蒼松之間。冷月淒風,伴著一代大俠張無忌的屍首,豈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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