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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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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狹路相逢 張三丰百載的修為,謙沖恬退,早已萬事不縈於懷,但師徒情深,對宋遠橋等人的生死安危,卻是十分牽掛,當即說道:「老道的幾個徒兒不自量力,曾赴貴教討教高招,迄今未歸,不知彼等下落如何,還請張教主明示。」趙明嘻嘻一笑,說道:「宋大俠、俞二俠、張四俠、莫七俠四位,目下是在本教手中。每個人受了點傷,性命卻是無礙。」張三丰道:「受了點傷?多半是中了點毒。」趙明笑道:「張真人對武當絕學,可也自負得緊。你既說他們中毒,那就算是中毒吧。」須知張三丰深知幾個徒兒的武功,個個已是當世一流好手,就算眾寡不敵,總能有幾人脫身回報,此刻既是一鼓成擒,定是中了敵人無影無蹤,難以防避的毒藥無疑。趙明見他猜中,也不隱瞞,隨即坦然相告。張三丰又問:「我那姓殷的小徒呢?」趙明嘆道:「殷六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這位俞三俠一模一樣,四肢為大力金剛指折斷。死是死不了,可就動也動不得!」張三丰聽了這句話,鑒貌辨色,情知趙明之言非虛,心頭一痛,哇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趙明背後眾人相顧色喜,知道空相已然偷襲得手,這位武當高人已受重傷,強敵既去,那更是無所忌憚了。 趙明道:「我有一句良言相勸,不知張真人肯俯聽否?」張三丰道:「教主請說。」趙明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投效皇室,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自當大蒙榮寵,宋大俠等人人無悉,更趕不在話下。」張三丰抬頭望著屋樑,冷冷的道:「明教雖然多行不義,胡作非為,卻是向來和元人作對,是幾時投效了皇室啦?老道倒是孤陋寡聞得緊。」趙明道:「棄暗投明,自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少林派自空聞、空智神僧以下,個個投效,盡忠朝廷。本教也不過見大勢所趨,追隨天下賢豪之後而已,何足奇哉?」張三丰雙目如電,望到趙明臉上,說道:「元人殘暴,多害百姓,如今天下群雄並起,正是要驅逐胡虜,還我河山。凡我黃帝子孫,無不有著個驅除韃子之心,這才是大勢所趨,老道雖是方外的出家人,卻也知大義所在,空聞、空智乃當世神僧,豈為勢力所屈?這位姑娘何以說話顛三倒四如此?」 趙明身後突然閃出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大聲喝道:「兀那老道,言語不如輕重!武當派毀滅就在眼前,你不怕死,難道這山上百餘名遭人弟子,個個都不怕死麼?」這人說話中氣充沛,身高膀闊,形相極是威武。張三丰長聲吟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是文天祥的兩句詩句,文天祥慷慨就義之時,張三丰正當年青,對這位英雄丞相極是欽仰,常常自嘆其時武功未成,否則必當捨命去救他出難,此刻面臨生死關頭,自自然然的吟出文天祥這兩句詩來。他頓了一頓,又道:「其實文丞相也是不免有所拘執?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後史書如何書寫!」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卻盼這套太極拳能夠流傳後世,何嘗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顧全身後之名?唉!管他能傳不能傳,武當派能存不能存!」 趙明白玉般的左手輕輕一揮,那大漢躬身退到了她的身後。她微微一笑,說道:「張真人既是如此固執,暫且不必說了。就請各位一起跟我走吧!」說著站起身來,她身後四個人身形晃動,團團將張三丰圍住。這四人一個便是那魁梧大漠,一個穿著乞兒的鶉衣,當是丐幫中的高手,一個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個卻是中年女子。張無忌見這四人的身法或凝重、或飄逸,個個非同小可,心頭一驚:「這位趙姑娘怎地手下竟有如許高手?」 眼見張三丰若是不跟隨而去。那四個人便要出手抓他,張無忌心想:「敵方高手甚眾,這一班人又盡是奸詐無恥、不顧信義之輩、非圍攻光明頂的六大派可比。我就算是擊敗了其中數人,他們也決計不肯服輸,一擁而上,總之難以保護太師父和三師伯的平安。但事已至此,只有竭力一拚,別無善策了。」他正要挺身而出,喝阻那四人,忽聽得門外陰惻惻的一聲長笑,一個青色人影閃了進來,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間欺身到那魁梧漢子的身後,一掌拍出。那大漢武功甚是了得,知道有敵來襲,更不轉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硬功。豈知那人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那中年婦人的肩頭。那婦人閃身躲避,裙底飛出一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那名僧人。瞬息之間,他連出四掌,攻擊了四大高手,雖然每一掌都沒打中,但手法之高,真是匪夷所思。這四人情知到了勁敵,各自躍開數步,凝神接戰。 那青衣人站在張三丰身旁,並不理會敵人,卻是躬身向張三丰拜了下去,說道:「明教張教主座下晚輩韋一笑,參見張真人!」原來這人正是韋一笑。他擺脫了途中敵人的糾纏,兼程趕至。 張三丰聽他說自稱是「明教張教主座下」,還道他也是趙明一黨,伸手擊退四人,多半另有陰謀,當下冷冷的道:「韋先生不必多禮,久仰青翼蝠王輕功絕頂,世所罕有,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韋一笑大喜,他少到中原,素來聲名不響,豈知這位張三丰居然知道自己輕功了得的名頭,躬身說道:「張真人武林山斗,晚輩得真人稱讚一句,當真是榮於華袞。」他轉過身來,指著趙明道:「趙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冒充明教,敗壞本教的聲名,到底是何用意?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如此陰險毒辣?」趙明格格一笑,說道:「我本來不是男子漢大丈夫,陰險毒辣了,你便怎樣?」韋一笑第一句便說錯了,被她駁得無言可對,一怔之下,說道:「各位到底是何來歷?先攻少林,再擾武當,倘若各位和少林武當有怨有仇,明教原有不該管閒事,但各位冒我明教之名,喬扮本教教眾,我韋一笑不能不管!」 張三丰原本不信百年來和朝廷作死敵的明教,竟會投降蒙古,聽了韋一笑這幾句話,這才明白,心想:「魔教雖然聲名不佳,遇上這等大事,究竟毫不含糊。」 趙明向那魁梧大漢說道:「你聽他吹這等大氣,你去試試,瞧他有什麼真才實學。」那大漢躬身道:「是!」收了收腰間的鸞帶,穩步走到大殿中間,說道:「韋蝠王,在下領教你的寒冰綿掌功夫!」韋一笑不禁心頭一驚:「這人怎地知道我的寒冰綿掌?他明知我有此技,仍是上前挑戰,倒是不可輕敵。」雙掌一拍,說道:「請教閣下的萬兒?」那人道:「咱們既是冒充明教而來,難道還能以真名示人?蝠王這一問,未免太笨。」趙明身後的十餘人一齊大笑起來。韋一笑冷冷的道:「不錯,是我問得笨了。閣下甘作朝廷鷹犬,做異族奴才,還是不說姓名的好,沒的辱沒了祖宗。」那大漢臉上一紅,怒氣上升,呼的一掌,便往韋一笑胸口拍去,竟是中宮直進,逕取要害。 韋一笑腳步錯動,早已避過,身形閃處,一指戳向他嘴心,他不先出寒冰綿掌,要先探一探這大漢的深淺虛實。那大漢左臂後揮,守中含攻。數招一過,那大漢掌勢漸快,韋一笑只覺他掌風之中,隱含一股熱氣,往他手掌一看,只見他雙掌掌心已變得血也似紅,心中一動:「莫非這是硃砂七煞掌的功夫?這種功夫聽說早已失傳,這漢子是什麼來歷,居然會使這種奇異的掌法?」 眼見對方的掌力越來越是厲害,韋一笑知道自己內傷雖經張無忌治好,不必像從前那樣,運功一久,便即飲人血抑制體內陰毒,但傷癒未久,即逢強敵,實是絲毫不敢怠慢,雙掌一錯,將寒冰綿掌的功夫使了出來。兩人掌勢漸緩,逐步到了互較內力的境地,突然間呼的一聲,大門中擲進一團黑越越的大物,猛向那大漢身上衝去。這一團物事比一大袋米還大,天下居然有這等巨大的暗器。當真奇了。那大漢運勁拍出一掌,將這一團物事擊出丈許,著手之處,只覺軟綿綿地也不如是什麼東西。但聽得「啊」的一聲慘呼,原來有人藏在袋中,身中那大漢勁力凌厲無儔的硃砂七煞掌,焉有不筋折骨斷之理? 那大漢一愕之下,全身一震,早已被韋一笑無聲無息的欺到身後,在他背心「大椎穴」上拍了一招「寒冰綿掌」。那大漢又驚又怒,急轉身軀,奮力一掌往韋一笑頭頂擊去。韋一笑藝高人膽大,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讓,那大漢掌到中途。手臂已然酸軟無力,一掌雖然擊在韋一笑的天靈蓋上,那裏有半點勁力,只不過是如同替他輕輕一抹一般。原來韋一笑的寒冰綿掌一經著身,對方勁力立卸,但高手對戰,竟敢任由強敵掌擊腦門,膽氣之豪,實是從所未聞,旁觀眾人看在眼裏,無不驟然。倘若那大漢竟有抵禦寒冰綿掌之術,勁力一時不去,這一掌打在他的頭頂豈不腦漿迸裂?但韋一笑一生行事古古怪怪,愈是旁人不敢為,不肯為、不屑為之事,他愈是幹得興高采烈,津津有味。他乘那大漢分心之際出擊偷襲,本來已有點不夠光明正大,可是他跟著便以腦門坦然受他一掌,卻又是光明正大過了火,到了膽大妄為、視生死如兒戲的地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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