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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第二十一回 恩怨纏綿

  西華子大聲道:「唐三哥,靜虛師太,武當派跟白眉教聯了手啦,這一回咱們可得吃大虧。」原來那矮矮瘦瘦的葛衣老人叫做唐文亮,是崆峒五老之一,那中年尼姑靜虛師太,是峨嵋派的第四代弟子,都是武林中頗有名望的好手。他們聽到西華子這麼說,都是一怔。靜虛師太為人精細,素知西華子的毛包脾氣,還不怎樣,唐文亮卻眼睛一翻,瞪著俞蓮舟道:「俞二俠,此話可真?」

  俞蓮舟還未答話,西華子已搶著道:「人家武當派已和白眉教結成了親家,張翠山張五俠做了殷大教主的女婿……」唐文亮奇道:「失蹤十年的張五俠已有了下落?」俞蓮舟指著張翠山道:「這是我五師弟張翠山,這位是崆峒派的前輩高人,唐文亮唐三爺,你二人多親近親近。」他二人剛說得幾句客套話,西華子又道:「張五俠和殷姑知道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但是瞞著不肯說,反而撒個漫天大謊,說謝遜已經死了。」

  唐文亮一聽到「金毛獅王謝遜」的名字,又驚又怒,喝道:「他在那裏?」張翠山道:「此事須得先行稟明家師,請恕在下不便相告。」唐文亮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喝道:「謝遜這惡賊在那裏?他殺死我的親姪兒,我姓唐的不能跟他並立於天地之間,他在那裏?你到底說是不是?」最後這幾句話聲色俱厲,竟是沒半分禮貌。殷素素怒從心起,冷冷的道:「他拳傷崆峒五老,盜去『七傷拳經』,此事你怎麼不說了?」

  謝遜擊傷崆峒五老,盜走「七傷拳經」,乃是冒了成崑的名頭,此事也是直到四五年前,崆峒派方才明白是謝遜所為。但因五老受傷,拳經文被盜去,實是崆峒派的奇恥大辱,上上下下方來祕而不宣,卻不知殷素素如何得知?唐文亮一聽之下,臉色登時蒼白,十指箕張,便要向殷素素撲去,但一轉頭,眼見她是個嬌嬌怯怯的美貌少婦,以自己成名的前輩人物,實不便向她動手,強忍怒氣,向張翠山道:「這一位是?」張翠山道:「便是拙荊。」西華子接口道:「也就是白眉教殷大教主的令愛。」白眉鷹王殷天正武功深不可測,迄今為止,武林中跟他動過手的,還沒有一個能擋得住他十招以上。唐文亮一聽這少婦是殷天正的女兒,心中也不禁忌憚,只是道:「好,好,好!」

  靜虛師太自進船艙之後,一直文文靜靜的沒有開口,這時才道:「此事的原委究是若何,還請俞二俠示下。」俞蓮舟道:「這件事牽連既廣,為時又已長達十年,一時三刻之間,豈能分剖明白?這樣吧,三個月之後,敝派在黃鶴樓設宴,邀請有關的各大門派幫會一齊赴宴,是非曲直,當眾評論。各位意下如何?」靜虛師太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唐文亮道:「是非曲直,儘可三個月後再論,但謝遜那惡賊藏身何處,還須請五俠先行示明。」張翠山搖頭道:「此刻實不便說。」唐文亮雖極不滿,但想武當派既和白眉教聯手,倒也真惹不起,然而公道自在人心,且看他三個月之後,如何向天下群雄交代,當下不再多說,站起身來雙手一拱,道:「如此三個月後再見,告辭。」

  西華子將手一揮,道:「唐三爺,咱們幾個搭你的船,成不成?」唐文亮道:「好啊,什麼不成?」西華子向衛四娘道:「師妹,走吧!」他本和俞蓮舟同船而來,這麼一來,顯是將武當派當作了敵人。俞蓮舟不動聲色,客客氣氣的送到船頭,說道:「咱們回山稟明師尊,便送英雄宴的請帖過來。」殷素素忽道:「西華道長,我有一件事請教。」西華子愕然回頭,道:「什麼事?」

  殷素素道:「道長不住口的說我是邪教妖女,卻不知邪在何事,妖在何處?倒要請教。」西華子怔了一怔,道:「邪魔外道、狐媚妖淫,那便是了,又何必要我多說?否則好好的一個武當派的張五俠,怎會受你迷惑?嘿嘿,嘿嘿!」說著連連冷笑。殷素素道:「好,多承指點!」西華子見自己這幾句話竟將她說得啞口無言,卻也頗出意料之外,聽她沒再說什麼,便踏上跳板,走向崆峒派的船去。

  那兩艘海船都是三帆大船,雖然並在一起,兩船甲板仍是相距兩丈來遠,那跳板也就甚長。西華子因和殷素素對答了幾句,落在最後,餘人都已過去。他正走到跳板中間,忽聽得背後風聲微起,跟著擦的一聲輕響,他人雖暴躁,武功卻著實不低,江湖上閱歷也多,一聽到這聲音,知道背後有人暗算,霍地轉過身來,長劍也已拔在手中。便在此時,腳底從中斷為兩截,他急忙拔起身子,但兩船之間,空空蕩蕩的無物可以攀援,雖見足底藍森森的大海,但一躍之後未能再躍,仍是撲通一聲,掉入了海中。

  他不識水性,一掉入海中,立時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大口鹹水,雙手亂抓亂划,突然抓到了一根繩子,大喜之下,牢牢握住,只覺有人拉動繩子,將他提出了水面。西華子抬頭一看,那一端握住繩子的,卻是白眉教的程壇主,臉上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

  原來殷素素惱恨他言語無禮,待各人過船之時,暗中吩咐了封程二壇主,安排下計謀,封壇主三十六柄飛刀神技,馳名江湖,不但出手既快且準,而且每柄飛刀均是高手匠人以精鋼所鑄,薄如柳葉,鋒銳無比,對手見他飛刀飛來時,若以兵刃擋架,往往兵刃便被飛刀削斷。這時他以飛刀切割跳板,輕輕一劃,跳板已斷。程壇主早在一旁備好繩索,待西華子吃了幾口水後,才將他吊將上來。

  衛四娘,唐文亮等見西華子落水,雖猜到是對方做了手腳,但跳板斷得太快,各人的眼光又都望著殷素素,竟沒瞧見跳板如何斷截,待得各人呼喝欲救時,程壇主已將他吊了上來。西華子強忍怒氣,只等人一上船,便出手與對方搏鬥。那知程壇主只將他拉得離水面尺許,便不再拉,叫道:「道長,千萬不可動彈,在下力氣不夠,你一動,我拉不住便要脫手啦!」西華子心想他若是裝傻扮痴,又將自己拋在海裏,那可不是玩的,只得握住繩子,不敢向上攀援。

  程壇主叫道:「小心了!」手臂一抖,將長繩甩起了半個圈子。他臂力實是了得,這麼一抖,西華子的身子向後凌空盪出了七八丈,跟著又是向前一送,將他摔向對船。西華子放脫繩子,雙足落上甲板。他的長劍已在落海時失卻,這時憤怒如狂,只聽得白眉教的船上喝采聲和歡笑聲響成一片,當下拔出衛四娘身上佩劍,便要撲過去拼命。但這時兩船相距已遠,無法一縱而過,空自暴跳如雷,除了戟指大罵,再無別法。

  殷素素如此作弄西華子,俞蓮舟全瞧在眼裏,心想這女子果然是邪門,可不是五弟的良配,於是說道:「殷李兩位香主,相煩代為稟報殷教主,三月後黃鶴樓頭之會,他老人家若是不棄,務請大駕光臨,今日便此別過。五弟,你隨我去見恩師麼?」張翠山道:「是!」殷素素聽俞蓮舟言下之意,竟是要也夫婦分離,當下抬頭瞧了瞧天,又低頭瞧了瞧腳底的甲板。

  張翠山登時領悟,知她說的是「天上地下,永不分離」這兩句誓言,便道:「二哥,我帶領你弟婦和孩子先去叩見恩師,得他老人家准許,再去拜見岳父。你說可好?」

  俞蓮舟點頭道:「那也好。」殷素素心下甚喜,對李天垣道:「師叔,請你代為稟告爹爹,便說不孝女兒天幸逃得性命,不日便回歸總舵,拜見他老人家。」李天垣道:「好,我在總舵恭候兩位大駕。」站起身子,便和俞蓮舟等作別。殷素素道:「我哥哥好吧?」李天垣道:「很好,很好!令兄近年連得奇逢,武功突飛猛進,做師叔的早已望塵莫及,實是慚愧得緊。」殷素素微微笑道:「師叔又來跟咱們晚輩說笑啦。」李天垣正色道:「這不是說笑,連你爹爹也是沒口子的稱讚,說他肖子跨灶,青出於藍,你說厲害不厲害?」殷素素笑道:「啊喲,師叔當著外人之面,老鼠跌落天平,自稱自讚,卻不怕俞二俠見笑。」李天垣笑道:「張五俠做了我們姑爺,俞二俠難道還是外人麼?」說著一舉手,轉身出艙。俞蓮舟聽了這幾句話,心中很不樂意,微皺眉頭,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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