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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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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緩行一陣,終究害怕李莫愁趕來,又催坐騎急馳。如此或急或緩,直至黃昏。楊過道:「小媳婦兒,你若要保全你小性命,拼著傷口疼痛,今晚再跑一晚。」陸無雙道:「你再胡說八道,瞧我理不理你?」楊過伸伸舌頭,道:「可惜是坐騎累了,再跑一晚準得拖死。」此時天色漸黑,猛聽得前面幾聲馬嘶,楊過喜道:「我們換馬去吧。」兩人急馳上前,奔了里許,見一個村莊外套著百餘匹馬,原來是日間所見的那隊蒙古騎兵。楊過道:「你待在這兒,我進村探探去。」當下翻身下馬,走進村去。只見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燈光,楊過閃身到窗下向內一瞧,見一位蒙古官員背而向窗坐著。 楊過靈機一動:「與其換馬,不如換人。」待了片刻,只見那蒙古官站起身來,在室中來回走動。這人約摸二十來歲,原來是個少年官員,神情舉止,氣派甚大,看來官職不小。楊過待他背轉身時,輕輕揭起窗格,縱身而入,伸指往他背上點去。那官聽到背後風聲響動,倏地搶上一步,待楊過一指點空,左臂橫揮,一轉身,雙手十指如兩把鐵爪,猛插過來,竟是極厲害的「大力鷹爪功」。楊過微微一驚,不意一個蒙古官員竟有如此高強武功,當下身子一側,從他雙爪之間閃了過去。那蒙古官連抓數抓,都被他輕描淡寫的避了開去。 那蒙古少時曾得鷹爪門的明師傳授,自負武功卓絕,氣凌當世,但與楊過數招一拆,竟被他制得絕無施展手腳的餘地。楊過見他又是雙手惡狠狠的插來,突然縱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喝聲:「坐下!」一股內力直透雙臂。那蒙古官雙膝一軟,坐在地下,但覺胸口鬱悶,似有滿腔鮮血急欲嘔出。楊過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兩揉,那官員胸臆登鬆,一口氣舒了出來,一躍而起,怔怔的望著楊過,隔了半晌,方道:「你是誰?來幹麼?」原來他一口漢話倒說得字正腔圓,與漢人一般無異。 楊過笑了笑,反問:「你叫什麼名字?做的是甚麼官?」那官員怒目圓瞪,又要撲上。楊過毫不理睬,卻去坐在他先前坐過的椅中。那官員雙臂直上直下的猛擊過來,楊過隨手推卸,毫不費力,將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說道:「喂,你肩頭受了傷,別使力才好。」那官員一怔,道:「什麼受了傷?」左手摸一摸右肩,有一處隱隱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同樣部位也有一處隱隱作痛,這處所若不碰它,竟是全無異感,手指一按,卻有細細一點地方似乎直疼到骨裏。那官員大驚,嗤的一聲,撕破衣服,斜眼一看,只見左肩上有個針孔般的紅點,右肩上也是如此。他登時醒悟,楊過剛才在他肩頭一按之時,手中偷藏暗器,算計了他。那官員又驚又怒。喝道:「你使了甚麼暗器?有毒無毒?」 楊過微微一笑,道:「你學過武藝,怎麼這點規矩也不知,大暗器無毒,小暗器自然有毒。」那官員心中信了九成,但仍盼他說謊騙人,神色之間有些將信將疑。楊過玩弄著桌上的一枝毛筆,道:「你肩頭中了我的神針,毒氣每天延伸一寸,約摸六天,毒氣攻心,那就歸天了。」 那官員性子極是倔強,心中雖想求他相救,但不肯出口,喝道:「既然如此,老爺跟你圖個同歸於盡。」一縱身又要撲上。突然有人高聲喝道:「蒙古狗官耶律晉,回過頭來。」那官員聽人叫他名字,一回頭,只見窗格中白光閃動,一陣暗器密雨急射進來。 這一批暗器發得既勁急,又繁密,那官員雖非庸手,一時之間那能接得許多?楊過對這官員實無相救之意,但斗然間見這許多暗器打了進來,不由得見獵心喜,施展「玉女心經」中的「滿天花雨」手法,左接右碰,前砸後飛,霎時間接到的暗器又反打出去。只聽得叮叮噹噹一陣響亮,滿地滿桌落了幾十件暗器。窗外一個男子聲音叫道:「好俊功夫,咱們後會有期,請閣下留下萬兒來。」楊過道:「在下是無名之輩,沒名沒姓。」窗外又有一人怒叱,一個女子聲音道:「走吧!」屋頂上腳步聲微響,三個人越屋而去。適才楊過與耶律晉動手,各自全神貫注,都沒聽到有人在外窺探,可見那三人的輕身功夫也極了得。 「滿天花雨」本是一舉而放數種暗器的手法。雖然號稱滿天花雨,但能同時發射數種暗器,分別命中不同標的,已是極為難能,真的一舉數十種暗器同時發出,而並非亂擲亂射,那可說是武林中罕見罕聞的功夫了,楊過所練的「玉女心經」,雖能一手齊發,又能一手齊收,更是各家各派武功中所無。他練了這門功夫後,從未用過,突然見到這許多暗器從窗中射了進來,自然不免技癢,露了這一手絕招。待得將諸暗器打落,心中方始想到:「行刺這蒙古官員的其實是我同道,這一來,可將他們得罪了。」 那蒙古官耶律晉雖見楊過救了自己性命,但手臂一抬,肩頭隱隱生疼,想到中了此人的奸計暗算,盛怒之下,也不及細想,隨手撿起桌上與地下的金鏢,袖箭,飛蝗石,紛向楊過射了過去。適才窗中射進來這些暗器,那是三人齊放,發射的功夫也遠遠勝過耶律晉,楊過這才或接或打、或碰或砸,此時他一枚枚的投擲過來,楊過那裏放在心上,盡數接在手中,叫道:「小心了!」手一揚,數十枚暗器激飛而出。 耶律晉但見上下左右盡是暗器的影子,不論閃左避右、竄高伏低,都非身中暗器不可,危急中向後一躍,砰的一聲,背心重重撞在牆上,但聽一聲響,數十枚暗器同時打中牆壁。這一聲響極是奇特,因一聲之中,包含了數十種暗器同時中牆的聲音,飛刀之刺、袖箭之中、飛蝗石之碰,聲音各各不同,但妙在同時中牆,同時發聲,是以萬難用任何一種聲音來形容比擬。耶律晉一怔之下,躍在一旁,向牆壁一看,不由得驚得呆了。 原來數十種暗器一齊嵌入牆壁,卻都離開他身子寸許,將他身體輪廓整整齊齊的描繪了出來,他身體固然毫髮未傷,連他衣服也沒撕破半點,耶律晉驚駭之餘,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翻身拜倒,說道:「英雄,我今日服你了。」楊過武藝雖高,但一生之中,別人對他不是斥責詈罵,就是教訓指點,即連他數度相救的陸無雙,也是一直對他疾言厲色,不稍假借,從未有人向他拜服。他是少年心性,此時不禁大為得意,歡喜得哈哈大笑起來。 耶律晉道:「不敢動問英雄高姓大名?」楊過道:「我叫楊過,你是叫耶律晉的了?你在蒙古做什麼官?」原來此人是蒙古大丞相耶律楚材的兒子。耶律楚材輔佐成吉思汗(元太祖),窩闊台(元太宗,成吉思汗次子)平定天下,威震異域,功勞極大,所以耶律晉年紀不大,卻已做到汴梁經略使的大官,這次是南下到河南汴梁去就任。當下對楊過說了。 楊過武功再強,世務卻全然不知,也不懂汴梁經略使是什麼官職,只點點頭,說道:「很好,很好。」耶律晉道:「下官不知何以得罪了楊英雄?楊英雄但有所命,請吩咐便是。」楊過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得罪了。」突然一縱身,躍出窗去。耶律晉大驚,急叫:「楊英雄……」奔到窗邊,楊過早已影縱全無,耶律晉驚疑不定:「此人倏地而來,倏地而去,我身上中了他的毒針,那便如何是好?」 正沉吟間,窗格一動,楊過已然回來,室中卻又多了一人。耶律晉道:「啊,你回來了!」楊過指著陸無雙道:「她是我的媳婦兒,你向他磕頭吧!」陸無雙喝道:「你說什麼?」反手就是一記巴掌。楊過若是要避,這一記如何打他得著?但不知怎的,只覺受她打一掌罵幾句,心中說不出的舒服受用,當下竟不躲開,拍的一響,面頰上熱辣辣的吃了一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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