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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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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譜牒鐵盒 陶百歲道:「我在少年之時,就和歸農一起做沒本錢的買賣。」眾人都知陶百歲身在綠林,是飲馬川山寨的大寨主,卻不知田歸農也曾為盜,大家互望了一眼。曹雲奇叫道:「放屁!我師父是武林豪傑,你莫瞎說八道,污了他的名頭。」 陶百歲厲聲道:「你瞧不起黑道上的英雄,可是黑道上的英雄還瞧不起你這種狗熊呢!我們開山立櫃,憑一刀一劍掙飯吃,比你們看家護院、保鏢做官,又差在哪裏了?」曹雲奇站起身來,欲待再辯。田青文拉拉他的衣襟,低聲道:「師哥,別爭啦,且讓他說下去。」曹雲奇一張臉脹得通紅,雙目瞪著陶百歲,緩緩坐下。 陶百歲大聲道:「我陶百歲自幼身在綠林,打家劫舍,從來不曾隱瞞過一字,大丈夫敢作敢當,又怕甚麼了?」苗若蘭聽他說話岔了開去,於是道:「陶伯伯,我爹爹也說,綠林中儘有英雄豪傑,誰也不敢小覷了。你請說田家叔父的事罷。」陶百歲指著曹雲奇的鼻子道:「你聽,苗大俠也這麼說,你狠得過苗大俠麼?」曹雲奇「呸」了一聲,卻不答話。 陶百歲胸中忿氣略舒,道:「歸農年輕時和我一起做過許多大案,到後來成婚,這才洗手不幹。他若是瞧不起黑道人物,幹麼又肯將獨生女兒許配給我孩兒?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他和我結成親家,卻也未必當真安著甚麼好心。他是要堵住我的口,要我隱瞞一件大事。 「那日歸農與范幫主在滄州截阻胡一刀夫婦,我是在做歸農的副手。胡一刀在大車中飛擲金錢鏢,被打中穴道的諸人之中,有一個就是我陶百歲。後來胡夫人在屋頂用白絹奪刀擲人,被拋下屋頂的諸人之中,有一個就是我陶百歲。」他說到這裏,苗若蘭不禁低的「啊」了一聲。 聽他又道:「胡一刀夫婦臨死的情景,我也是在場親眼所睹,那恰如苗姑娘與那平阿四所述,寶樹大師說的卻是謊話。苗姑娘問道:苗大俠若知胡一刀並非他殺父仇人,何以仍去找他比武?各位心中必想,定是寶樹心懷惡意,沒將這番話告知苗大俠了。」眾人心中正都如此想,只是礙於寶樹在座,不便有所顯示。陶百歲卻搖頭道:「錯了,錯了。想那跌打醫生閰基當時本領低微,哪敢在苗胡兩位面前弄鬼?他確是依著胡一刀的囑咐,去說了那三樁大事,只是苗大俠卻沒聽見。他去大屋之時,苗大俠有事出外,是田歸農接見。他一五一十的說給田歸農聽,歸農道:『是麼,你回去罷,我自會轉告苗大俠,你見到他時不必再提。胡一刀問起,你只說已當面告知苗大俠就是。』說著賞了他三十兩銀子。那閰基瞧在銀子面上,自然遵依。 「苗大俠所以再去找胡一刀比武,就因為歸農始終沒跟他提這三件大事。為甚麼不提呢?各位定想:田歸農對胡一刀心懷仇怨,想借手苗大俠將他殺了。這麼想嘛,只對了一小半。歸農確是盼胡一刀喪命,可是他更加盼望的,卻是要借胡一刀之手,將苗大俠殺了。」 眾人聽到這裏,臉上都有不以為然之色,心想:「田歸農欲殺胡一刀為父報仇,自己力量不及,自盼苗大俠得勝。若他反而盼胡一刀殺死苗大俠,那豈非瘋了?」陶百歲道:「好,你們不信,我就說出其中的道理來。苗大俠的——」苗若蘭突然插口道:「陶伯伯,你不必說啦,我知道他為甚麼想害我爹爹。」 陶百歲道:「嗯,我還是不說的好。總而言之,他交給我一盒藥膏,叫我去設法塗在胡一刀與苗大俠比武所用的刀劍之上,我不得其便,就轉交給了那跌打醫生閰基。各位請想,胡一刀是何等的功夫,若是中了尋常毒藥,焉能立時斃命?他閰基當時只是個鄉下郎中,哪有甚麼江湖好手難以解救的毒藥?胡一刀中的是甚麼毒?那就是天龍門獨一無二的秘製毒藥了。武林人物聞名喪膽的追命毒龍錐,就全仗這毒藥而得名。」 餘人本來將信將疑,聽到這裏,卻已信了八九成,向阮士中、曹雲奇等天龍弟子望了幾眼,阮曹等心中惱怒,卻是不便發作。 陶百歲道:「那一日田歸農閉門封劍,大張宴席,請了數百名江湖上的成名英雄。我和他是兒女親家,自然早幾日就已趕到,助他料理一切。按著天龍門的規矩,北宗掌門封劍之後,天龍門的劍譜,歷祖宗牒,以及這隻鎮門之寶的鐵盒,都得交由南宗接掌。殷兄,我說得不錯罷?」殷吉點了點頭。 陶百歲又道:「這位威鎮天南殷吉殷大財主,是天龍門南宗掌門,他也是早幾日就已到了。田歸農是否將劍譜、宗牒、與鐵盒按照祖訓交給你,請殷兄照實說罷。」 殷吉咳嗽一聲,站起身來說道:「這事陶寨主不提,在下原不便與外人明言,可是中間實有許多蹺蹊之處,在下若是隱藏在心,只怕教我們北宗的諸位師兄起了疑心。那日田師兄宴客之後,退到內堂,按著歷來規矩,他就得會集南北兩宗門人,拜過闖王的神位,將鐵盒傳交在下。哪知他進了內室,始終沒再出來,一直等到半夜,外客早已散盡,青文姪女忽從內室出來對我說道,田師兄身體不適,授譜之事待明日再行。 「我心下好生奇怪,適才田師兄謝客敬酒,臉上沒一點疲態,怎麼突然感到不適?再說傳譜授盒,只是拜一拜列祖列宗,片刻可了,一切都已就緒,何必再等明日?莫非田師兄不肯交出鐵盒,故意拖延推諉麼?」 阮士中插口道:「殷師兄你這般想,那就不是了。你若單是為了受譜受盒而去,田師哥早就交給了你。你邀了許多硬手同來,顯然不安著好心。」殷吉冷笑道:「嘿,我能有甚麼壞心眼兒了?」 阮士中道:「你是想一等拿到譜牒鐵盒,就勒逼我們南北歸宗,讓你做獨一無二的掌門人。」 殷吉臉上微微一紅,道:「天龍門分為南北二宗,原是權宜之計。當年田師兄初任北宗掌門之時,他何嘗不想歸併南宗?兄弟意欲兩宗合一,光大我門,原是一樁美事。這總比阮師兄你閣下竭力排擠雲奇、意圖自為掌門好些罷?」 眾人聽他們自揭醜事,原來各懷私欲,心中均感幸災樂禍。苗若蘭對這種武林中門戶宗派之爭不欲多聽,輕輕的道:「後來怎麼了?」 殷吉道:「我回到房裏,與我南宗的諸位師弟一商議,大家說田師兄必有他意,咱們不能聽憑欺弄,於是推我去探明真情。 「當下我到田師兄臥室去問候探病,青文姪女一雙眼睛哭得紅紅的,攔在門口,說道:『爹已睡著啦,殷叔父請回,多謝您關懷。』我見她神情有異,心想田師兄若是當真身子有甚不適,她也不用哭得這麼厲害,這中間定有古怪,當下回房待了半個時辰,換了衣服,再到田師兄房外去探病——」 阮士中左掌在桌上用力一拍,喝道:「嘿,探病!探病是在房外探的麼?」殷吉微微冷笑,道:「就算是我偷聽,卻又怎地?我躲在窗外,只聽田師兄道:『你不用逼我。今日我閉門封劍,當著江湖豪傑之面,將天龍北宗的掌門人傳給了雲奇,怎麼還能更改?』又聽這位七星手阮士中阮師兄說道:『我怎敢逼師哥?但想雲奇與青文做出這等事來,連孩子也生下了,我門中上上下下,哪一個還能服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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