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Ⅲ | 上頁 下頁 |
五 |
|
翼天瞻點頭:「是。」 「是你麼?」 翼天瞻搖頭:「不是。」 「謝天謝地,那麼還不至於太糟糕。」河絡如釋重負。 「什麼意思?」翼天瞻皺眉。 「我是說我不能相信你這個老骨頭變成天驅的大宗主。」 翼天瞻苦笑。 「我可以見一見拔出劍的人麼?」河絡不再開玩笑,面色凝重。 翼天瞻搖了搖頭:「他拔出了劍,卻未必會是天驅的領袖,歷史上不乏拔劍的人不能繼承天驅的例子。」 「是,拔出這把劍,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如果我當時在他的身邊,我會勸阻他的吧?」 「你不願它被拔出來麼?」翼天瞻問。 「那是噬魂之龍啊,它也許根本就不該活在世上。它的出現,是血凝成的。那麼你呢?天武者,你希望看見它的蘇醒麼?」河絡問。 「不知道,」翼天瞻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那是聖物,也是魔器,它是一柄劍,兩側都有鋒刃,可能傷到自己。不過最強的武器,也許是寧願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被敵人奪走。」 「雖然是一個羽人,可是天武者古莫一直是頭驕傲的獅子啊,獅子是不會把自己的獠牙交給別人的。」河絡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有的時候想,你跟幽長吉才是一種人。」 翼天瞻也沉默了一會兒:「我們準備好了麼?那就開始吧。」 他站起身,就著月光看出去,諸色的岩石在巨大的銀色星陣之上,綿延出數百丈去,就像是星辰在天球上經行的軌道一樣。而星陣的中央,斷槍斜插在泥土裡,它的木質槍桿已經被抽去,僅剩下虎形的槍刺和鐵芯,被切斷的一截鐵芯平放在一旁的青色岩石上,和一柄烏黑色的鐵錘並列。 河絡也站了起來,放眼眺望。 「請容我向我們的真神告訴。」他說。 「我以為你背棄真神已經很久了。」翼天瞻說。 「可是我的技藝蒙他的啟示,我的心和靈魂還要蒙他來解救。」河絡跪坐下去,雙手按在膝蓋上,仰望天空,「真神啊,以我的心感恩你賜予大地的靈和火,那力量如煤礦燃燒在大地的深處,紅色的岩漿變成河流。我將奉你的力量與意志前行,高舉火把在我的頭頂。」 他換成了無法理解的河絡語唱訴,他的聲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令人想起這個種族的小個子們圍繞著篝火舞蹈和擊鼓,火焰裡灼燒著他們全新的作品,卻凝聚了太古以來神留下的知識。 「生來是河絡,所以終生是河絡,那是你的血,不要再說什麼背棄了笑話了。」翼天瞻嘆息,他個子太高,需要探下身去才能拍到他朋友的肩膀,「就像我無論流浪到哪裡,我都屬於寧州青色的森林。」 河絡站了起來,他從胸前的兜袋裡拔出了烏黑的鐵鑿,用盡全力鑿在銀色圖案的邊緣。鐵鑿和地面撞擊,火星四射,那些銀粉像是硫黃般爆出了燦爛的火光。火勢沿著銀線的軌跡飛速地前進,被點燃的地方,銀花火樹,噴湧起來的光芒如雨。 整個地面開始燃燒了,熾熱的風從星陣中央向著四周席捲,翼天瞻和河絡都不得不退後以避烈火的鋒芒。岩石地面變得紅熱,滾燙的蒸氣嫋嫋升騰,那些顏色各異的石塊發出即將迸裂般的鳴響。 翼天瞻聽見有人唱歌了,他往嫋嫋的蒸氣中看去,看見縹緲無痕的金色影子們,他們手拉著手,圍繞著古老的戰槍歌舞,仰頭向著天空唱訴。而那柄槍上開始有青色的火焰筆直地升起,直指天空,仿佛一柄巨大的青色的劍。 翼天瞻使勁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在火焰的紋路裡,那些影子仍是若有所無的,而歌聲像是從幾千幾萬里以外渺渺而來。 「這些是曾被它殺死的人。他們的靈魂碎片蘇醒了,高唱著祭祀兇器的歌。這在河絡中,被看作最悲傷的歌之一。我們在鑄成武器的那一天圍著火堆高唱這首歌,是懺悔自己的罪。」河絡低聲說。 高而清銳的女音拔地而起,仿佛一絲銀線拋入空中。一個朦朧的青色影子從青色的火焰中舒展開來,那是一個女子,她低頭俯視著圍繞著她歌舞的影子們,她的頭髮和身體都在渺渺上升的蒸氣中模糊變幻。她伸出手去,仿佛遙遙地要撫摸他們的頭頂,影子們向著她虔誠地跪下。 「那是什麼?」翼天瞻的聲音微微顫抖。 「是幻境,每個人看到的都不會完全一樣,」河絡壓低了聲音,「不過我想你看到的是鑄造之女,我族歷史上最偉大的阿絡卡之一,她是猛虎之牙裡封印的第一個靈魂。」 「她的睫毛上掛著眼淚。」翼天瞻喃喃道。 「是因為悲憫,最偉大的造物和最兇險的武器,都出自她的手。」河絡歎了口氣,語氣轉而變得憤憤,「這些在河絡的心中也一樣是聖物,都是你們這些蠻橫的天驅非要搶走。」 翼天瞻皺了皺眉:「行了,你已經不是小夥子了,我親愛的馬魯康祖,不要再鬧這種笑話,你自己就是個天驅。」 「是啊是啊!可是那又怎麼樣?我之所以是個天驅,是因為我沒有兄弟姐妹,我母親只能把她的指套傳給我,我是被迫的!」河絡說得無比誠懇。 兩個人對視,忽地都笑了起來。 「喂,大鳥,有件事也許你想知道。」河絡說。 「什麼?」翼天瞻感覺到了朋友話裡的鄭重。 「大約八個月前,我故鄉的使團來過南淮一次。他們從我這裡得到了砂鋼的鋼水配方。」 「砂鋼?」翼天瞻雪白的長眉震了一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