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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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斯萊斯轎車堵在長長的車流中,寸步難行。所有人都在逃離這座城市,東邊的人往地勢較高的西邊逃,西邊的人往城外逃,他們開著各式各樣的車,有的車頂上還駕著自行車或者橡皮艇。 但無論家用車還是豪華車,或者勞斯萊斯這種皇室級別的座駕都被困在了路上,車流量早已遠遠超過道路設計的承載量,還有幾條重要的高架公路斷裂倒塌了。東京都有著世界上第一流的救災方案,但這不是什麼自然災害,這是一個遠遠超過人類想像的偉大生命要毀滅這座城市。它剛剛蘇醒就已經表現出耶和華毀滅索多瑪時的偉大力量,不愧是被稱為「神」的存在。 每個人都在使勁地摁著喇叭,躁動的恐懼隨著喇叭聲蔓延,最後整條街上的車都在摁喇叭,但車流還是一動不動。 源稚生就坐在這輛勞斯萊斯裡,指揮權已經完全移交給卡塞爾學院了,蛇岐八家還能運轉的所有部門都聽命於昂熱,此刻他己經變成了普通人,也加入了逃生的人群。 前方徹底堵死了,也許是撞車了,司機很焦急,想要倒車,卻又撞在了後面的卡車上。這種情況下勞斯萊斯也是沒用的,無論引擎如何強大,也不過是一頭困獸。 源稚生默默地看著窗外,從離開氣象局大樓直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他本應該很著急,因為不斷有壞消息傳來,猛鬼眾早已預料到這場海嘯,準備了衝鋒舟和快艇等各種交通工具,他們以極小的傷亡摧毀了蛇岐八家的有生力量,隱藏在各大幫會中的精銳混血種來不及集合就被彈雨覆蓋了,市內的重要據點一一覆滅;關東支部背叛之後,蛇岐八家還擁有精銳的關西支部,但關西支部的車被人安裝了C4炸彈,在趕來東京的路上,那些跑車密集地爆炸,化為一片燦爛的煙火。 源氏重工也陷落了,原本那裡還駐守著執行局的84名高級幹部,但一輛水泥攪拌車在大廈門口傾瀉了二十噸重的水泥砂漿,將那座大廈變成了封閉的殺戮場,夜叉死在了那場戰鬥中。據逃出來的人說,他在輝夜姬的機房裡引爆了炸彈,將自己和十幾名猛鬼眾的槍手一起炸成了碎片。夜叉一直都是個沒腦子的貨,但這次他好歹做了件聰明的事,猛鬼眾想要奪取的顯然是輝夜姬的控制權,擁有了輝夜姬他們就能限制Eva的行劫。所以源氏重工的攻防戰還算是場慘勝,執行局全軍覆滅,但猛鬼眾也沒能得手。 至此,蛇岐八家喪失了反擊的能力,他們對猛鬼眾宣戰,卻沒有想到猛鬼眾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葬禮。 「大家長,開車離開已經不現實了,我已經呼叫了直升機,他們很快就會趕到,請您務必稍作等待!」司機說。 事到如今說起這種話來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號稱能夠控制全日本的蛇岐八家,如今連一架直升機都調不到,這架直升機還是好不容易從八王子市找到的。 「快走吧,我記得你已經結婚了,還有個女兒對不對?」源稚生摘下手腕上的勞力士金表遞給司機,「你有父親的責任,你留在我這裡沒用了。」 他推開車門,從車門裡抽出傘來,不顧司機的呼喚,漫步在車流中。 每輛車都是一個舞臺,每個舞臺上都是一個家庭,通過車窗玻璃能看清各式各樣的家庭。 有的舞臺上,中產階級的父親駕駛汽車,母親坐在副駕駛座上,孩子坐在後排。父親急躁地摁著喇叭,母親轉過身柔聲細語地安慰孩子,哥哥把妹妹摟在懷裡,妹妹抱著心愛的玩具熊。 有的舞臺上只有年輕的小夫妻,女孩害怕地流著眼淚,把頭靠在男孩的肩上,男孩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死死地握著方向盤,兇狠地盯著前方,像是上了戰場的武士,他要保護自己的女人,但是無能為力。 有的舞臺上是年邁的老夫婦,老婦人大概是在給遠在外地的孩予打電話,她的丈夫拿手帕給她輕輕地擦著眼淚,他們是死亡率最高的人群,他們的老式汽車在這種暴風雨中隨時可能熄火,他們的體力也很難支撐他們逃出這座城市。 最讓人吃驚的是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那顯然是個富裕家庭的孩子,衣著考究,開著一輛豪華車,他家的保姆們坐在後排。大概是父母外出把這個孩子交給保姆們照顧,但保姆們卻不會開車,關鍵時刻少爺跳上了父親的賓士車,大吼說上車。 就像千百個電視臺同時在源稚生面前播放家庭劇,都到了大結局的時候,所有的笑容和眼淚都那麼真實,絲毫不作假。 但源稚生已經預知了所有的結局,這些人都要死了,僅僅憑著天譴就想殺死神,昂熱想得還是太簡單了。天譴固然是強力的武器,但核彈同樣是強力的武器,沖繩的美軍就有核彈,昂熱也可以想辦法借用美軍的核彈,王將怎麼會對此毫無準備呢? 那顆攜帶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近地軌道衛星還要大約60分鐘才能到達日本上空,王將怎麼會把神留在紅井任昂熱去炸呢?只要神不死,東京的沉沒就無法終止。 所以這些人都會死,無論他們的親情多麼感人。在究極的死亡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他們終將踐行他們結婚時的誓言。 可源稚生很羡慕他們,因為車裡的人們還能相互依偎著取暖,而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可以試圖去保護的家人了,橘政宗死了,櫻也死了,他的親弟弟卻是追隨王將的惡鬼。 在這末日的大風雨中,源稚生想要打電話給某個人說「愛」這種事,但誰來接他的電話呢? 直升機從天而降,飛機上的人拋下繩梯,來接他的人終於趕到了。這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騎著車嘿喲嘿喲地從源稚生身旁經過,車座上載著沉重的旅行箱,看他頭上紮的布巾,像是個拉麵師傅。源稚生並不喜歡吃拉麵,也不會跟某個拉麵師傅特別地熟悉,卻覺得那個拉麵師傅有點眼熟。刹那間兩個人都多看了對方兩眼,但隨著直升機騰空而起,兩個人還是去往不同的方向。 「去神社。」源稚生在機艙中坐下,看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直升機的旋翼撕破雨幕,山中的寂靜被打破了。源稚生跳下飛機,白衣神官們正肩並肩地站在屋簷下迎候,簷前的雨水掛在他們面前,仿佛透明的簾子。 源稚生仰望斑駁的佛面,雨水在佛的眉眼間彙聚最終墜落,讓人誤以為它在哭泣。他並沒有什麼宗教信仰,今夜卻忽然想要進一炷香,於是他伸手向雨中,立刻就有三支點燃的線香遞到他手中。他沒有祝告,而是直接把線香插入了香爐中。 他在水墨屏風前緩緩坐下,面對敞開的殿門,狂風暴雨撲入。神官們圍繞著他,剝去白色的法衣,深深鞠躬。法衣下是黑色的西裝,系白色領帶,這是對今夜死難者的哀悼,也是表達登上戰場的決意。 曾經掌握整個日本黑道的至尊家族,如今能夠投入戰場的人只剩下這些神官了。不過家族的神官並不是什麼向善的人,他們都曾是極惡的凶徒,被懲罰來神社中看守祖先的靈位。今夜,他們將回歸凶徒的身份。 在源稚生抵達氣象局大樓前命令就已經下達了,神官們做好了準備,最後一次打掃神社,在諸位家主的墳前供奉了鮮花。 「繪梨衣還好麼?」源稚生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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