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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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家主在後殿等候大家長。」神官首領說,「我這就帶大家長過去。」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繪梨衣從源氏重工轉移到了神社來暫住,不然她也許能橫掃入侵源氏重工的猛鬼眾,幫夜叉守住那棟大廈,但也許她會被猛鬼眾奪走。 「不用,把事情安排好了我去跟她見面,現在大家都坐下。」源稚生坐得筆直。 神官們跪坐在榻榻米上,外面的風雨聲越發清晰起來。 「把我下面說的話記錄下來,」源稚生低聲說,「我是蛇岐八家的第七十四代大家長源稚生,愧對家族的先輩,未能守護好同胞,令家族和日本遭遇滅頂之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從明天早晨開始,我將把大家長的所有權力移交給櫻井家家主櫻井七海女士,櫻井七海為第七十五代大家長。在我之後,家族成員應當秉承祖先的訓示,切忌不可為了力量和權位而追求龍類之身,那是必將覆滅的道路,違反那條禁令的人,家族中的一切人皆有權討伐之。在確保不會危害無辜者的情況下,黑獄中的『鬼』應得到良好的照顧。每個鬼都流著家族的血,我們善待他們,他們就會與我們在一起,我們把他們遺棄在荒野,他們就會報復我們……」 他就這麼娓娓道來,不緊不慢,為家族的每個部門指定了新的負責人,交出了連絡人名單和所有的密碼,還有家族金庫的鑰匙,每個人都躬身靜聽,神官首領走筆如飛地記錄。 「寫好了麼?」源稚生問。 神官首領把紙卷呈到源稚生面前,源稚生略略看了一遍,割破手指,把血塗在自己的龍膽紋戒指上,在文書最後印下了源家的家徽。 源稚生把紙卷遞還給神官首領:「把這封信保存好,轉交給櫻井七海女士。你們準備好了麼?」 「神官共計27人,已經按照大家長的意思做好了準備。」神官首領低聲讜。 「明天我就不是大家長了,在我守望這個家族的最後一刻,我請求諸位和我一起奔赴戰場,此刻的蛇岐八家就只有我們這28個男人,我們便是蛇岐八家。」源稚生躬身,「拜託了!」 「我們將追隨大家長,作為大家長的矛,作為大家長的鎧。」所有神官躬身回禮。 「很好。」源稚生站起身來,「我去看看繪梨衣,命令直升機做好準備,五分鐘後出發。」 他進入後殿,後殿的牆壁上都是色彩斑駁的古畫,這幅畫也是那些壁畫中的一幅,但不是記述古代歷史,而是對未來的預言。家族認為這幅畫可能是後人臆想的,因此它沒有被剝下來送去源氏重工裡保護,而是留在了神社的後殿作為裝飾。 這幅畫畫的是白王血裔統治世界之日,白色的皇帝端坐在幾百人扛起的大輦上,她的足跡越過海洋和歐洲,去往大地盡頭紅色的高原,披掛著銅和金的侍從們為她揚起遮蔽了天空的長幡,敵人的鮮血濺落到那些高聳入雲的長幡上,要經過足足三日才流淌到土地裡。她所到之處以敵人的枯骨為地基立起城池,所有的城連成堅不可摧的巨牆,從此巨牆以南都是她的皇都,被征服的一切族類都被流放到巨牆的北方,唯有在冰天雪地中哀號,祈求著太陽早一點升起賜予他們一點點溫暖。 這幅畫的名字叫「地獄變」。 地獄變下坐著身穿巫女股的女孩,繪梨衣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的陰影裡,油燈的光照不到她身上。源稚生在她面前半跪,和她對視,而後輕輕地擁抱她。 「哥哥,外面怎麼了?」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給他看。 「非常糟糕,真是糟透了。」源稚生輕聲說,「所以哥哥會很忙,要趕著去解決麻煩,繪梨衣要聽話。」 繪梨衣用力地點頭。 源稚生把旅行箱打開,裡面是土豪路明非給繪梨衣買的那些裙衫:「換件衣服吧。」 繪梨衣就在源稚生的面前把巫女服脫了下來,直到只剩內衣,沒有人教過她女孩子不能在男人面前脫衣服,而源稚生在她心裡也不算什麼男人,只是一種名叫「哥哥」的可靠東西。她選來選去選了自己最喜歡的那件白色塔夫綢的膝上裙,還有高跟的羅馬鞋,用白色的發帶把長髮紮了起來。源稚生默默地看著這個貓一樣蜷縮在壁畫下的女孩在幾分鐘裡變得神采煥發,無聲地笑了。 他把早就準備好的護照和銀行卡一一展示給繪梨衣看,然後塞進一個小包裡,交到她手中,再度擁抱她:「繪梨衣穿這件裙子真漂亮,我喜歡這樣的繪梨衣。我一直都錯了,你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像普通女孩那樣喜歡什麼人,跟他出去撒野,為他難過也為他開心。這樣才算真正地活過,哪怕只有幾年也好,那才是我們活過的證據。我很感謝路明非,可惜不能當面向他道謝了。」 他給繪梨衣套上禦寒的乇衫和透明雨衣,捏了捏她的臉蛋:「從今晚開始,你的名字不再是上杉繪梨衣,你跟蛇岐八家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任何人問起都不要說出自己的原名,你的新名字在那本護照上,記住了麼?」 繪梨衣呆呆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她的心理年齡遠比同齡人小,無法理解這些話的含義,但她已經習慣了相信源稚生,源稚生這麼叮囑她,她就會這麼做。 「繪梨衣真乖。」源稚生親親她的臉蛋,「其實這些年我為你做的事情真的不多,還不如那一個星期裡路明非為你做的。我總是把你當作弟弟的替代品,照顧著你就好像我還是個稱職的哥哥,我真是個傻瓜……」 他說不下去了,只能再度擁抱她,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他抱著高挑的繪梨衣走出神社,一輛防彈的賓士轎車已經等候在那裡。他把繪梨衣放在後座上,最後一次撫摸她的頭髮:「真想再有點時間和你打一局街霸啊。」 他關閉車門揮手命令司機開車,賓士車切開雨幕快速地駛向山下。從神社出發,沿著山間公路,只需40分鐘就能夠到達位於山梨縣的軍用機場,那裡有一架龐巴迪商務機在等待,它會直接把繪梨衣送往韓國。源稚生給她準備的是一本韓國護照,護照上她的名字是金熙媛。從幾年之前源稚生就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只不過始終沒能下定決心將它付諸實踐。他紿繪梨衣準備了全新的身份,動用個人存款在首爾的江南區給她買了一個小公寓,之所以選擇韓國是因為那裡的女孩都整容,在成千上萬外形相似的漂亮女孩裡,繪梨衣這種天生優質的女孩反而不顯眼。 今夜他終於做了決定,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不能帶繪梨衣上戰場,繪梨衣對他而言確實是妹妹而不是武器,這種愛是私人的,跟大義無關。 神官們簇擁著源稚生登上直升機,暴風雨中這只黑色的巨鳥騰空,源稚生俯瞰下方的神社,曾經它是黑道至尊的宗祠,但如今裡面空無一人,長明燈在佛前搖曳著,隨時都可能熄滅。神官們都把白色的布帶紮在頭上,這是蛇岐八家最後的奮戰。 「給我接昂熱校長。」源稚生說。 東京都氣象局大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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