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中 | 上頁 下頁
五七


  「只是這樣而已麼?只是這樣而已麼?太慢!太慢!太慢!」記憶中的昂熱總是這麼大吼。

  痛徹心扉,一次又一次,昂熱揮舞竹劍將他打翻在地,犬山賀一再撲上去,但在昂熱眼裡他只是條牙齒沒長全的小狗。

  昂熱是他的老師,這是多年來犬山賀一直不願承認的事,沒有昂熱的支持犬山家無從復興,他也不可能當上第一任日本分部長。昂熱給他力量,也毫不留情地踐踏他的尊嚴。為期三年的特訓中,昂熱無時無刻不在嘲笑犬山賀,用盡辛辣的語言。犬山賀是他的陪練,陪練的工作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倒在地。犬山賀不敢反抗,在昂熱面前他太弱小了,他的一切都是昂熱恩賜的,他是昂熱用來統治蛇岐八家的傀儡。直到今天都有人在背地裡稱他是家族的叛徒、昂熱的走狗,犬山賀從不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可他向誰訴說他的痛苦呢?每次被昂熱踩著頭嘲諷,犬山賀就會想起那些大腿蒼白的女人,蠻橫的美國兵撲在他們身上撕扯和服,她們默默承受,像塊脫水的死肉。

  「我並不鄙視黑幫,我只是鄙視廢物!想要尊嚴?可以啊!打到我就有!」記憶中的昂熱在他的耳邊冷笑。

  是麼老師?打到你就有尊嚴?老師你知道麼……我所期待的崛起,是希望家中的每個人都活的有尊嚴……我們崛起了,可永遠失去了尊嚴……是麼老師?打到你就有尊嚴?

  九階刹那,512倍神速斬!

  犬山賀靈魂深處的18歲少年發出怒獅般的咆哮,鬼丸國綱離鞘,畫出的弧線美妙的如同女孩的眉毛。因為急速刀身彎曲,這柄斬鬼之劍已經到了折斷的邊緣。

  史上從無那麼快的刀,也從無那麼詩意的殺機,寂寞得足以斬斷時光。

  居合極意!

  鬼丸國綱在這一刻終於超越了音速,音爆的效果橫掃整個舞池,空氣的高頻震動比刀更快,割開了昂熱肩頭的皮膚,血花如荻花被吹散。

  昂熱眼中流露出一閃即逝的欣慰……然後他握著長曾彌虎徹的手撚轉刀柄,刀背向前。犬山賀側臉中招,橫飛出去。

  「バカ。」昂熱淡淡罵了一句。

  雖然在日本呆過三年,但他畢竟只學會三五句日語,而且都是用來罵人的。這曾經讓犬山賀很困惑美國本部的校園風氣到底是怎樣的。

  「我的速度能到你的一半麼?」犬山賀低啞地問。他一時還站不起來,昂熱的那一擊極其兇狠,打得他有點腦震盪。混血種的身體構造雖然過硬,但他畢竟老了。

  「不知道,不過能傷到我,說明你長大了。」

  「我老得都快死了,在你眼裡才算是長大了麼?」犬山賀吸著氣發出笑聲,朝逼近的龍馬弦一郎和宮本志雄揮揮手,「別過來,請代我向政宗先生道歉,這些是我和校長的私人恩怨。」

  「抬一張椅子過來,還有把我擱在三樓的那支雪茄拿下來。」昂熱對舞池邊的琴乃說。

  琴乃不敢不服從,家主的命捏在昂熱手裡。女孩們抬來一張奢華的高背沙發擺在舞池中央,琴乃托著煙灰缸過來,昂熱剛才放下的那支雪茄甚至沒有完全熄滅。

  昂熱叼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把你們的家主放到沙發上去,這傢伙到該是有點腦震盪了。」

  女孩們有點驚訝,但還是按照昂熱說的做了。犬山賀癱在沙發上,四肢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了。

  「在拿一張椅子過來,現在總算可以好好聊聊了。」昂熱又說,「再來一杯馬丁尼加冰,搖一搖,不要攪拌。」

  昂熱在犬山賀對面坐下,一手把玩著折刀,一手端著冰馬丁尼。犬山賀睜開被打腫的眼睛,這才發現昂熱只是出了一身汗,全身上下只有肩頭的一點小傷,看起來像是剛去做了有氧運動。

  「我知道你不願承認是我的學生。」昂熱說。

  「說是你的狗更準確吧?可狗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主人踢打過。」犬山賀嘶啞地笑。

  「別這麼說,你怎麼會是狗呢?你只是比較笨而已。」

  「別喊那麼委屈,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是虐待孩子的繼父呢。」昂熱一腳踢在犬山賀的沙發腳上,犬山賀一陣頭暈目眩。

  「我派來日本的那個小組你見過麼?」昂熱問。

  「是你鍾愛的學生吧,不是我這樣的笨蛋。」犬山賀嘶啞地說,「見過,血統都很優秀,還蠻有意思的。」

  「真的麼?你們日本人總是那麼虛偽,分明覺得對方是滿嘴爛話的傻逼,卻要說『蠻有意思』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昂熱聳聳肩,「組長名叫凱撒,有點叛逆,無視一切人,包括他的父親。他很自信,相信自己必定是世界第一。有一天他一定會跑來挑戰我吧?在他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從不讚美他,但派他去執行最重要的任務。他需要成功,越成功他就越自信,越自信他就越強。」

  「副組長楚子航是個瘋子,是柄不斷錘煉自己的劍。對於劍而言,存在的意義只是斬切。敵人和宿命,一起切斷就可以了。斬不斷的,就再斬。所以我從不擔心讓楚子航經歷失敗,每一次失敗都令他更加完美。所以我總是派他去執行最危險最扯淡的任務,給他無窮無盡的危機。」昂熱侃侃而談。

  「至於路明非,」昂熱笑笑,「他棒極了,我只需要對他微笑就好了。」

  「哈哈,繼父在向蠢笨的繼子炫耀寶貝的親生兒子麼?哈哈!哈哈!」犬山賀笑著露出滿是血的牙床。

  「阿賀,我是個教育家啊,我用不同的方法教育不同的人。」昂熱忽然不笑了,「你從沒想過我給你制定的教育計畫是什麼麼?」

  犬山賀愣住了。

  昂熱直視犬山賀的眼睛:「阿賀,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睛裡有種東西,知道那是什麼麼?」

  「什麼?」犬山賀下意識地接話。

  「那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似得說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被別人的話題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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