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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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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雪夜惡鬥 趙三元聽完前事,正在急怒交加,心中恨毒,為恐敵人暗中掩來,不敢發作。正趕往乃妻房中看了一看,見人未醒,又去趙柱房中察看傷勢,代他揉弄。想抬到陳家去請玉庭醫治,又知此人老眼無花,自己心事瞞他不過,還要被他嗔怪不聽良言才有這些禍事,如真能改前非,聽他別時良言,以對頭為人決無如此趕盡殺絕,可是此外傷科雖多,均無他好。正在為難,忽見刁福急匆匆奔將進來,驢夫不曾帶到,先聽眾人說,他近數日內常時偷偷回家,雖是天明必回,不曾誤事,到底違背當夥計的規矩。 今早因乃妻膽小害怕,不令聲張,還不服氣,自往衙門去了好幾趟,不知是否洩露。正想此人性戇,行事冒失,因其人最忠實,易受利用,時常包容,但自己不在家,他便偷偷回看老娘,已非一次,說他老是憨笑,照樣不改。昨夜失盜只他一人不曾在家,雖然對頭厲害,多他一人也不相干,甚而冒失惹事,多生枝節,此風終不可長,須要罵他一頓,警戒下次,猛想起那驢夫生得短小精悍,正與對頭身材相同,頭上一頂護耳舊氊帽將臉遮住,黃昏黑暗,急於回家,也未看清面目,只覺腳底極快,跑了這長一段急路不喘一口氣,極為可疑,但是自己業已表示不與對頭為敵,如何稍見可疑便命人跟蹤?又想將人帶來拷問,豈非言行不符,無意之中自露馬腳。 再見刁福慌張神態,情知弄巧成拙,又有變故發生,做夢也未想到平日那麼好強好勝,以老賣老,惟我獨尊,就這兩三日內竟鬧得連受幾次重創,丟人破財之事相繼發生,和鬥敗了的公雞一樣,非但不敢露出敵意,有苦只在心裡恨毒,連句話都不敢出口。心氣一餒,人便軟了許多,故意笑問:「我因那驢夫跑得辛苦,回家心急,給錢太少,打算喊他回來多給他幾個,就便問他那驢是否肯賣,你怎去了這大一會?」 刁福指手畫腳氣憤憤說道:「天底下真有這樣怪事,那驢夫走出不遠,眼看追上,因為喊他回來裝不聽見,心裡有氣,正想罵他,不料跑得太急,滑了一跤。我剛立起,猛覺頭頸裡吹了一口涼氣,回頭一看,正是昨夜來的那個怪人,一身漆黑,脅下還有雙翅,像是會飛神氣。因聽大家說過,追的這一路雖是背街小巷,天黑不久,路上不斷有人來往,我也嚇了一跳。忽然想起昨夜來人正是這等形貌,冷不防就是一掃堂腿,想要將他擒回獻功。不知怎的一來,這廝並未見動,我這一腿竟會掃空,又跌了一跤狠的。恰巧東大街的米二官人城外打獵回來,聽我一喊,立時趕來幫忙,他還同有一位王武師,比他本領更高,方想今天准可露臉,將這廝擒住,誰知我剛縱起,黑影一閃,人便到了房上,轉眼失蹤。那是兩所小房,一家還是我的鄉鄰,平日頗有交情,正想沖將進去搜索,這廝忽在前面出現,相隔十來家,不是這廝有心戲弄,出聲呼喚,又立在街燈下麵還看不出,相隔這遠,竟不知他怎麼過去的。 「米家打獵的兩隻大鷹原是關外得來的異種,他花百多銀子還有人情才買到手,勇猛非常,尋常野兔山雞被它看見固是百發百中,便差一點的小獸也休想逃脫它那一雙鷹爪,身也格外強大,經原主人苦心教練,據說遇見對頭放將起來,還可抓瞎人的眼睛。他二人每位一隻架在臂上,一半似因那廝欺人大甚,想幫我忙,一半為了帶著鷹追行動不便,又聽我說這廝可惡,格殺勿論,想拿它試驗鷹爪是否能將人眼抓瞎,便將二鷹同時放起,人也和我分成兩路追去。不料那廝竟似有心作對,先把人氣個夠再下殺手,並還專為收拾米二官人而來。 「我們追到孟家荒園裡面,剛想起那裡地勢荒涼和昨夜眾人所說的厲害,人又落單,心裡有些發毛,先是接連兩聲鷹的慘叫,空中呼的一聲,似有兩點金星,一閃不見,跟著便見前途上山那面燈光晃動。本來天氣陰黑,全仗雪光反映,路雖可以看出,其滑無比,一不留神便要跌倒,發現怪人時離家又遠,怒火頭上,老想起師娘不許張揚的話,忘了喊人,再說回家送信也來不及,幸有米二官人和王教師相助,先還以為便宜,等到越追越遠,覺著不妙,一則這廝欺人大甚,你如不追,他必現形引逗,那兩隻老鷹均是有名異種,比常鷹大一兩倍,生來夜眼,暗中視物如同白晝,飛出之後便不再見,竟未發現對頭蹤跡。我請人家幫忙,自己先溜回來也不好看。米二官人又是火暴脾氣,非將這廝擒到不完。為那園地空曠,有兩處土山樹林,這廝老是忽隱忽現,時左時右,將他逗急。王教師兩次勸他回去,反而激怒,一面破口大駡,一面把人分成三路堵截搜索,並說這廝可惡,不管是賊非賊,拼著花一點錢也非要他的命不可。 「方才分手以後,還曾聽他吹那口哨,催鷹抓人,忽然聲息全無。那燈光又是對頭所發,方才見過兩次,惟恐受人暗算,拿著王教師分我的一隻單刀輕悄悄掩將過去,燈光忽隱,以為又是故意引逗氣人,呆了一會入忽聽王教師喊我快去,聲急而低,我知他二位也都帶有千里火筒,但沒對頭的亮,先追敵時還曾用過,後便不見,既喊我去,為何不敢高聲?趕過一看,王教師剛把燈筒取出晃燃,米二官人臥在地上,一頭鮮血,身旁不遠橫著他那兩隻老鷹;業已腹裂而死。 「我嚇了一大跳。後來才知他二人先是分路搜索,因王教師年紀較老,久在江湖,經歷得多,早就看出對頭是個勁敵,再三勸他事不關己,何苦樹敵生事,要他東家回去。無奈二官人好勝性暴,中途聽對方說話刻薄,動了真火,又想試驗那兩隻鷹的威力是否和賣主所說一樣,能夠臨陣對敵,突然飛出抓瞎對方眼睛,非但不聽,反而暴跳,罰咒定要將人擒到。並因對頭說他如嫌人少怕死,可將家中打手一齊喊來,不必發急種種氣人的活,先令王教師和他分路搜索,追到當地。雙方先還呼應,後來和我一樣不聽聲息,便知不妙,喊了兩聲未應,忽聽空中老鷹慘叫,越發心驚,惟恐同受暗算,不敢亂喊,正在暗中發活打招呼繞路尋去,忽聽前面地上忍痛低呼之聲,趕過一看,米二官人已被對頭打倒地上。 據說正走之間,先是兩聲雕叫,跟著一股疾風帶著兩團金星由斜刺裡往頭上飛過,黑暗中也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料知不是好相與,忙用手中兵器護著頭頂往旁縱避,已自無及,始而腰間一麻,人便不能動轉,同時空中便有兩團黑影帶著一蓬熱的腥雨當頭打下,正是那兩隻被敵人撕裂的心愛獵鷹,雨水便是鷹血,分明剛死便被甩下。頭上一頂新皮帽被鷹爪鉤破,左臉上的皮肉也被劃裂了兩條口子,當時心膽皆裂,勇氣全消,無奈這時還不能開口,只乾著急,心念才動,以為必死。 「面前黑影一閃,怪人忽然出現,開口便說:『二官人平日霸佔婦女,倚勢欺人,花的雖是祖產,活了這大沒做過一件好事,平日又是那麼強橫霸道,倚仗上輩交情和朝中官親的勢力作惡多端,早就想要下手警戒。因其和別的惡霸不一樣,只知浪費敗家,不知收刮,終日養了一班無業遊民擺闊行兇,欺壓良民。如今田產已差不多賣光,只剩兩家大店鋪支持這副空的場面,自己事情又忙,無暇及此,不料我不尋你,你來尋我,正好就便給你一個報應。如肯洗心革面,乖乖回去,將那些遊手好閒的惡徒分別遣散,養上三年傷還可活命。否則照我今日所點穴道,雖然少時不解自解,在此三年之內休說倚勢行兇,稍微用力便吐黑血而死。 在此半月之內更連大聲說話俱有危險。就這個我還是看在你那王教師的面上,因他做人鷹犬實是迫不得已,並非出於本心,又因窮途病倒,受你照應,接來家中,才得轉危為安,見你所用都是一班飯桶武師,方始留下。平日因你對他本領雖極敬重,為起惡來照樣不聽良言,只得釜底抽薪,暗中化解,使你少作許多孽,便是今日你如聽勸,早些回去,也不致上我的當,遭這報應。如不服氣,這裡有一紙條,看了自會明白。』說罷遞過一張上有幾行字跡井畫著一根短笛的紙條,將燈筒晃燃,令其照看。二官人不知怎的竟被嚇倒,一試已能開口,忙向那廝哀求,對方答說:『我先將你放倒,等王教師喊來,把我說的話轉告,令其及早回鄉,休顧一時私惠,忘卻本來面目。我如不因他有許多苦衷,今夜照樣也是對他不起。』說完燈光立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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