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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龍姑見他辭色感奮,面有愧容,忽然想起老父之誡,便不再往下說,改口笑道:「三哥,你由昨日起累了一日夜,也該回去歇息了。我們情如兄妹,你整天代我家放羊,就我幫一點小忙,也不算什麼,何況並沒幫你什麼忙呢。」

  李強心緒甚亂,只顧盤算三日之約,無心多言,略微謝諾,便同起身。

  仲猷早在門前盼望,見二人趕著羊群一同走來,愛女面有喜容,問完經過,悄告龍姑,在此數日之內,千萬不可和以前一樣尾隨在後。龍姑問故,仲猷不答,只說:「你聽爹爹的話,包你如願。」

  龍姑因對方已然有些感動,正在得意頭上,如何肯舍。第二日,背了仲猷,竟和李強明言:「一人勢孤,近處放青還可,再如深入後山,務望帶我同去,以免寂寞,就便也可遊玩山景。為全村的人出力,開闢富源。我非平常女流,如論武功,雖不如你,尋常蛇獸,決難傷我,只管放心。」

  李強仍是婉言辭謝,並說:「龍妹盛意,十分感謝,無如此行甚險,不久我還要深入森林,你一少年女子,如何去得?以前我是不知,想起內有兩次,我被猛獸包圍,不知龍妹是否同在一旁,此時想起,尚且心寒。現既知道,斷無和你再去之理,如把我認為自己兄妹,請聽我話;否則,只好背你行事,去上多少天,查看明瞭林中形勢,再回來了。」

  龍姑知他說一不二,想起日前所去森林,到處伏有危機,好生愁慮,只得應諾。

  李強恐她說話不真,又再三叮囑,說:「近在山中發現一件奇事,由我一人往探,決可無害,你如同往,使我徒多顧慮,好些害處,何苦來呢。」

  龍姑忙問:「你說的是離此數十裡東南山谷中那片森林麼,那日我在暗中跟去,見你連遇兩次猛獸包圍,心膽皆寒。先恐被你看破,相隔又遠,不及往援,心正惶急,順著崖坡,往下飛跑,不料那些猛獸全被你一人打死,有的嚇跑,當時心慌,差一點沒被你撞見。過不兩天,我起身稍晚,沒料到你會半夜起身,追趕不上,又看不出是由何路入山,兩處藏羊洞內,均未見羊。當夜你未回家,真急死人。後聽爹爹說你明日必回,決無他慮,仍不放心,盼到第二天下午,你才回轉,人已疲極,看著心疼。稍微一問,語多支吾,恐你疑心,只得藏在心裡。後來留心,東南山未見再去,可是每隔些日,必要突然失蹤,最多時竟隔兩日才回,心思又巧,捉摸不定,簡直拿你無法,每一想起就擔心。你方才所說,可就是那地方麼?」

  李強驚道:「東南山森林你也跟去過麼?果然被你料中兩分。二妹如不聽話,還要跟我,只好住到別家去了。」

  龍姑見他板著臉說話,甚是發急,連忙分辯,說:「三哥出去,只不瞞我,我就不去。有個一定地方,好歹也叫人放心。」

  李強見她眼花亂轉,珠淚欲流,忙笑勸道:「二妹好意,我必遵從,只不可向人洩漏。不過,我這人不說虛話,最近數日之內,也許隨意行動,二妹不要過間,過了這幾天,無論何處,必與二妹商量如何?」

  龍姑看出李強辭色誠懇,關心自己,遠甚從前,也頗喜慰。料知必有背人之事,無奈性大剛強,再如違他心意,必遭不快。剛點頭應諾,忽想起陳四別時之言,心又一酸,方想開口,又覺勸說無用,想了一想,忍不住笑說:「三哥知我謹慎,不多言語,但我知你將來關係全村人的安危禍福,不是小可,望你遇事保重,別的話我也不說了。」

  李強深知龍姑聰明渾厚,此言是為赴約而發,不禁臉上一紅,慨然答道:「我向來說話算數,不畏艱危,何況無什相干,盛意心領,只管放心,所去如是近處,二妹無事,必請同遊便了。」

  龍姑也未再說。

  次日一早,李強想起近探森林兩遇猛獸之事,好些可疑,同時,又發現森林盡頭還有奇景,趁此兩日閒空,何不再往一探,因知龍姑雖然言而有信,對己太好,不與說定,萬一又跟了去,豈不犯險?便喚到一旁,設詞探詢。龍姑不料他在約定數日之內,仍會和她商量,好生歡喜,笑答:「我知三哥本領高強,天生神力,尋常蛇獸決難傷你,那多的羊,卻是累贅,由我代你放青,我便不去。」

  李強每次探險,均為羊群發愁,帶去累贅,須先藏好,又要預儲草料,好些費事;不帶去又恐外人看破生疑,難得龍姑這等用心、幫忙,連忙謝諾。龍姑堅要同去東南山中,好在不是蠶忙織布時令,乃父又曾屢次示意,令龍姑相助放青,忙即謝諾。同到放羊之處,力囑龍姑,不可離開,自將羊洞中所藏刀鏢弓箭帶上,各自上路,往青龍澗趕去。

  當地僻處東南深山之中,中隔大片森林,地名也不曾起。李強原因牧羊采藥,發現林中奇景,和林那面的泉石林野,前後才去四次,中有兩次途遇猛獸,如非膽勇機警,幾乎送命。但在未一次遇見野熊時節,因那東西力大兇猛,以一敵四,本是險極,就仗著身輕靈巧,鏢無虛發,也不應死得那麼容易,事後奇怪,特意往探。走到路上,想起龍姑對他那樣好法,和前後相待情景,忽然明白過來,同時玲姑倩影又上心頭,覺著那麼可愛的人落在狗子手內,越想越悲,心情甚亂,信步前行,一路胡思亂想,不覺走進森林以內。

  正走之間,遙聞土熊野豬嗥叫之聲,心中一驚,暗忖:「身入險境,我怎如此大意。這森林內野獸甚多,土熊野豬之外,還有虎豹豺狼,逐步都要留心,上次如似今大意,早已為豹所殺。」

  連忙握刀四顧,想借大樹遮掩,觀查前行,再用刀斫下樹皮,作為記號,以免走迷。等尋到青龍澗,查看到底有無人跡,再打主意。不料剛一回顧,便聽石側樹後草響,跟著,便有一條黑影由深草裡斜竄過來,連忙一刀斫去,就勢往旁一縱,身才避過,忽聽:聲慘號,那黑影已由身旁竄出一兩丈,撞向一株樹上,倒地不動。

  過時,因是事起倉促,來勢太猛,惟恐一刀不中,邊斫邊躲,覺那一刀斫在骨頭上面,並不甚重,這類深林中的猛獸,目力甚強,稍微受傷,怎會撞向樹上,倒地就死?和那日所殺猛獸一樣,不論刀鏢,打中就死,又死得那麼快法,心中奇怪。仗著煉就目力,過去一看,乃是一條花斑土豹,比狗大得多,形態猛惡,右肩上中了一刀,只斫去巴掌大一片皮肉,並不致命,怎會死得如此快法?那日初遇獸群,驚慌過甚,這類獸肉又不好吃,只將所中的鏢取回,不曾留意。及見這次,又是如此,再聽前面猛獸嗥叫之聲,好似有什麼危害,起了騷動,互相驚竄,由近而遠,與平日所聞不同,越生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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