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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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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你不懂。」 「哦?」 「方才那一曲是關漢卿的大德歌。」 「哦?」 「這位關漢卿現在若是生還,現在若在這裡,一定氣破肚皮!」 孫壽總算聽出沈勝衣在說什麼,點頭道:「我雖然不懂音律,但方才那一陣笛聲,歌聲聽來的確有些礙耳,不過他們總算讓你聽出那是關漢卿的大德歌。」 沈勝衣只有點頭。 書生當然聽不到這番說話,歇了一口氣,又舉起了笛子。 笛聲再起。 沈勝衣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這裡是怡紅院。」 「嗯。」 「你可知這怡紅院以什麼見稱洛陽?」 「知。」 「我實在佩服他們這份勇氣。」 「這最低限度還有一樣好處。」 「哦?」 「我們這就不得不加快腳步。」 沈勝衣道:「只可惜再快也快不過這笛聲,這歌聲。」 歌聲已隨笛聲響了起來。 「這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孫壽忽然向小樓那邊仰首大聲道:「吹笛的,唱歌的兩位,可否暫時停下?」 笛聲歌聲一下子停下,小姑娘詫異的憑窗外望,書生亦吃驚的望了過來。 「你是說我們?」書生的嗓子居然也很響亮。 「就是說你們。」 書生好像又吃了一驚,連忙問一聲道:「有什麼指教?」 「指教倒沒有,不過我身邊這位品曲大師認為你們最好等他離開才繼續下去。」 書生一個頭立時縮了回去。 紅衣姑娘亦好像聽出了說話中的意思,一張臉忽的亦好像穿上了一襲紅色的衣裳。 小樓敞開的窗戶旋即關上。 孫壽回望沈勝衣道:「這不是解決了……」 話口未完,笛聲歌聲又一齊在小樓內響了起來。 孫壽接下來的說話不由的吞了回去,那種表情,簡直就像是剛吞下了整隻的大雞蛋。 「好在我們還有這個辦法。」沈勝衣的腳步一下子最少快了兩倍。 孫壽只好跟著加快腳步。 笛聲歌聲同時驚天動地的傳來。 現在這笛聲,歌聲何止響了兩倍。 是一曲新水令。 姚牧庵的新水令。 冬怨── 梅花一夜漏春工 隔紗窗暗香時送, 篆消金睡鴨,簾捲綉蟠龍, 去鳳聲中,又題覺半衾夢…… *** 心聲匆匆,斜倚雲屏愁萬種, 襟懷冗冗,半欹鴛枕恨千重, 金釵翦燭燒猶紅, 膽瓶盛水寒偏凍, 冷清清,掩流蘇帳暖和誰共…… 歌聲笛聲新水令齊轉駐馬聽。 韓康歌聲笛聲中抬頭望著如意,忽然道:「這好像是姚牧庵的新水令。」 「嗯。」如意點頭,神情有些異樣。 「曲是好曲,只可惜給這支笛子吹壞了,給這副歌喉唱糟了。」韓康居然也懂得音律。 「嗯。」如意只有點頭。 「你接下去如何?」 「嗯。」如意應聲唱開了嗓子。 笛聲適時駐馬聽轉喬牌兒。 呀── 開懷雙淚湧,恨鎖兩眉縱, 自從執手河梁送,離愁天地同, 琴閒吳焚桐,簫歇秦臺鳳, 歌停天上謠,曲罷江南弄…… 喬牌兒掉轉雁兒落。 韓康如痴如醉。 如意的歌喉此那位紅衣小姑娘也不知婉轉多少倍,動聽多少倍。 歌聲飄出了樓外,飄入了雪中,也似乎飄入了梅花徑中的小紅樓,飄入了那位紅衣姑娘的耳裡。 紅衣姑娘也似還有自知之明,早已收住了嗓子。 小樓中就只剩下了笛聲。 笛聲不知何時已一變,變得意外的婉轉,意外的動聽。 書生的一支短笛就彷彿因人而異。 笛聲中還有歌聲。 如意的歌聲。 「現在你總算已知道我是珠光寶氣閣的人,現在你大概也應該明白雖然我喜歡你,為什麼不接你往陳留玲瓏閣,為什麼每隔上三個月才來見你一面。」韓康嘆息在歌笛聲中道:「沒有相見,沒有相離,相見堪歡,相離堪嘆,執手相分,揮巾相送,我也曾見你雙淚湧,我也曾見你雙眉縱。」 如意恍如未覺,跟著笛聲,雁兒落轉得勝令,漫聲又唱── 書信寄封封,煙水隔重重, 夜月巴陵下,秋風渭水東, 相逢,枕上歡娛夢, 飄蓬,天涯悵望中…… 「書信封封,不外需索金銀。」韓康又嘆息在笛歌聲中道:「我也如數與你,未嘗一次拒絕,只怕你遭人欺負,再教你金弓銀丸鴛鴦劍,這妳說,我對妳的愛深不深,對你的情重不重?」 如意沒有應聲,只是跟著笛子接唱下去。 ……敲鬱悶聽絕暮鐘, 數歸期曲損春蔥…… 途路西東,煙霧迷濛, 魂也難通,夢也難通…… 調水仙子直落折桂令。 笛聲如故,歌聲卻已斷續。 如意的咽喉似在發哽。 「我想在你的心目中,是必認為還不深,還不重!」韓康自問自答道:「否則你又怎會一心置我於死地?」 歌聲突然中斷,如意吃驚的望著韓康道:「我……」 「玲瓏閣是我心血結晶,這店子幾乎盡我半生心血,取去我這店子的老闆位置,又何異取去我的半條人命?這豈非就等如置我於死地?」 「我……」 韓康揮手又止住,忽然問道:「那位葉飛花與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意慌忙搖頭道:「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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