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6 | 上頁 下頁
二七


  齊國的開國君主是呂尚,周武王滅紂後建立西周,封呂尚于齊,是為姜太公,建都營丘,後名臨淄。歷經西周、東周時期,齊國均為大國,興工商之業,便漁鹽之利,國勢興盛。不過齊國之所以能成春秋霸主,最關鍵處是齊桓公立,任管仲為相,進行只有秦國商鞅始能媲美的改革,國力驟增,一躍而成首屈一指的大國。另一關鍵是清除了肆虐邊境的萊夷,早在太公建國時,占了齊人大半海疆的萊夷族,給齊人來個迎頭痛擊。此後與齊國的鬥爭時斷時續,直至西元前五六七年齊人滅萊為止。從此齊國不獨去了歷久的邊患,使國土增加一半以上;而且真正成為臨海之國,不像以前般只擁有萊州灣的一半。

  齊人向以強橫著稱,不但欺壓鄰近的魯國,還不斷兼併周遭的小國,更牽制著南方的強楚,遂有召陵之盟,迫楚人從鄭國縮手。楚人因有齊人攔路,不得志於北方,轉為往東南擴展,齊人方無可如何。召陵之盟,標誌著齊人霸業的極峰,也是齊桓公和管仲的事業頂峰。兩人死後,五公子爭位,齊國失了重心,輪到其他大國登場。到戰國時期,齊人起用孫臏,依他之計圍魏救趙,直搗大樑,次年魏軍被齊大敗于馬陵,使齊代魏而成東方領袖,三晉君主都向他來朝。

  齊人野心再起,趁燕人內亂起兵入侵,佔據燕都達三年之久才肯退兵。用齊宣王自鳴得意的話「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這樣的武功,秦人都沒有試過。及楚由盛轉衰,三晉分裂,齊、秦遂在列國中成了東、西突起的兩大勢力。正當齊人威風八面,東征西討,國力損耗之際,與齊仇深似海的燕人,覷准機會,聯合秦、楚和三晉伐齊。燕將樂毅攻入臨淄,把三十年前齊軍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珠玉財寶、車甲珍器,被搜劫一空,若非有田單扭轉乾坤,逐走燕軍,齊國怕早亡了。不過齊國已被蹂躪得體無完膚,由極盛而驟衰。

  當項少龍來到臨淄的一刻,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田單亦由極盛踏進權力被挑戰的暮年。臨淄城建築於淄河西岸,西依時水,由大小兩城巧相銜接而成,總面積達六十多平方裡。城內建築宏偉,交通大道以小城北的宮殿為中心,宗廟、官署和各級官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宮殿附近,城內街道兩旁古樹參天,不過這時結滿晶瑩的冰掛。雖說曾受戰火,可是此刻的臨淄仍是一片興旺,人口眾多,經濟繁榮。船隊在城東泊岸,臨淄的達官貴人幾空巢而出,來歡迎名聞天下的名姬。恭候一旁的儀仗隊奏起歡迎的樂曲,鳳菲在小屏兒的攙扶下,儀態萬千的步下岸來,其風姿儀態和容貌的優美,看得齊人歎為觀止。接著是董淑貞等十二名歌姬,無不使人目不暇給。

  項少龍早看到歡迎者中赫然有田單在,慌忙雜在家將之中,免得被田單驟眼間認出來。不過可能性卻不大,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一般侍從的褐衣,外加犬羊之毛雜織而成的羊皮襖,在衣內腰間處緊束布帶,不但掩蓋他的熊腰,還使他像多了個鼓然大腹似的。在碼頭上田單等一眾權貴,穿的是以鹿皮、貂皮等製成的皮裘,外加褐衣,不使獸毛外露,影響美觀。人重衣裝,只是衣飾的轉變,便使項少龍不起眼多了。且經過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臉上肌膚變得較為粗黑,年紀至少大上十年,當項少龍看到銅鏡的反映,亦很難聯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樣。肖月潭和鳳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與歡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由於天空仍在下著細雪,所以鳳菲旋即登上馬車,在齊兵開路下,立即進城。

  項少龍不敢乘馬,鑽入肖月潭的馬車去,笑道:「看來你在這裡相當受尊重。」

  肖月潭謙虛兩句,然後道:「這叫有心算無心,剛才我很留意田單,這傢伙除鳳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樣子。唉!他的樣貌比上回見時蒼老很多。」

  馬車隨大隊開出,緩緩進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門,橫貫東西的兩條大街是東大街和西大街,縱貫南北的大道也有兩條,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記。」

  項少龍望出窗外,暗忖終於來到臨淄,希望可活著離開吧!風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過,對車隊投以好奇的目光。

  肖月潭道:「東西向兩條大道和南北向兩條大道交叉的區域,有小臨淄之稱,最是熱鬧繁榮,是來此者必遊之地,今晚我帶你去湊湊熱鬧。」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該這麼抛頭露面吧!」

  肖月潭道:「你愈是閃縮,愈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覺,張泉和他的手下總會有人思疑。」

  項少龍只好道:「依你之言吧!」

  肖月潭自從知道呂不韋是張泉背後的指使者,心情興奮,此刻更是興致昂揚,指著沿途的大宅院道:「這些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數重,瓦頂白牆,單層院落,與街巷聯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別。」

  項少龍留心觀看,見到刻下行走的東大街,寬達兩丈,可通行四輛馬車,兩邊盡為店鋪。巷裡則是次一級的道路,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整個城市街衢整齊,入目多是高牆大宅,門面非常講究,不愧大國之都的氣象。忽然間,他有不虛此行的感覺。

  肖月潭指點道:「小臨淄店鋪林立,你能想出來的賣買在此應有盡有,該處的卜命師更是天下聞名。」

  項少龍因「天下聞名」而想起稷下劍聖曹秋道,問道:「稷下學宮在哪裡?」

  肖月潭欣然道:「在城西稷門外,是座令人歎為觀止的宏偉建築,到這裡來講學炫顯學問的被尊為『稷下先生』,門徒則被稱為『稷下學士』,人數達數千之多。」頓了頓續道:「我也曾被請到那裡傳授曲樂醫藥之學,所以備受尊敬。」

  項少龍低聲道:「鄒衍是否到了那裡?」

  肖月潭皺眉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項少龍忽又想起善柔,若找到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成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出者均被奉為上大夫,可不治而論政,鄒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問問便可告訴你答案。」

  項少龍問道:「曹秋道又是怎樣的人。」

  肖月潭露出尊敬的神色,卻壓低聲音道:「此人在齊國地位超然,是齊王的師傅,公卿大臣見到他都要叩頭請安。他獨自居於稷下學宮外的一間小屋裡,清茶淡飯。今年怕都該有五十歲,但望之只像三十出頭的人,一般人想見到他都不容易。」

  項少龍本想從他處打聽善柔的行蹤,現在聽到情況,只好打消念頭。

  肖月潭續道:「此人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近年來少有與人動手,皆因根本沒有膽敢挑戰他的人。」

  項少龍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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