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6 | 上頁 下頁
二八


  肖月潭道:「誰能擊敗他,可登上稷下劍聖的寶座,立即名震天下。不過此人的劍從來不講人情,戰敗者非死即傷,所以現在再沒有人肯去比試。」

  項少龍暗忖若有百戰寶刀在手,又不怕洩露身份的話,倒要試試他的劍法了得至何等程度。當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馬車隊駛進東大街專為接待貴賓而建的十六座賓館之一的「聽松別館」,紛紛停下。項少龍知道是自己辦事的時候,慌忙下車,在張泉的陪伴下,與主理別館的管事接頭,安排上下人等入住,忙了半天,到一切安頓妥當,已是鳳菲赴王宮晚宴的時刻。田單親自來接鳳菲,肖月潭亦為陪客。項少龍故意出來打點,昂然與田單及他的兩大保鏢劉中夏、劉中石兄弟打個照面,不過三人都對他這個「下人」不以為意。送走鳳菲,項少龍心懷大放。假若精明厲害如田單者認不出他來,其他人更是不用擔心。

  吃過晚飯,董淑貞諸女依鳳菲的吩咐在大廳排演歌舞,他則往東院找張泉,關上房門,項少龍道:「我已套取珍貴的消息,假若張兄肯付訂金,小弟可如實相告。」

  張泉喜道:「那就最好。不過我們的主子仍未抵此處,訂金一事要稍遲兩天,沈兄可否先透露少許。」

  項少龍故作神秘道:「原來答應助她的人,竟就是剛才來接她去赴宴的相國田單,此人權傾齊國,很不好惹。」

  張泉其實早知答案,只是拿此來試探他的忠誠。聽他如此說來,自然不會當作是一回事,淡淡應道:「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項少龍見他擺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過我們主人的對手除田單外,還有個非同小可的人,叫仲孫龍,張兄聽過沒有。」

  張泉色變道:「什麼?」

  項少龍加鹽添醋道:「是小姐親口告訴我的。張兄該知在大樑之時,仲孫龍曾來找過她,迫她下嫁,被拒後聲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她弄到手。」

  張泉當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懷疑項少龍的情報,眉頭大皺道:「這消息非常重要,必須儘早通知主子,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又籲出一口涼氣道:「此人是專放高利貸的吸血鬼,心狠手辣,公卿大臣都不敢開罪他。最頭痛是他手下能人無數,非常難應付。」

  項少龍想起的卻是昨晚半強迫下得到鳳菲珍貴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欲念微動,忙收攝心神。

  張泉逕自沉吟,好一會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幹,得到這麼多有用的消息,不知是否已查得大小姐的情人是誰?」

  項少龍微笑道:「我是信任張兄,方肯透露一二,至於其他,張兄是明白人,請恕我要賣個關子。」

  張泉拿他沒法,歎道:「我們最好衷誠合作,否則一個不好,不但完成不了主子吩咐的任務,還要死無全屍。唉!我寧願開罪齊王,不願得罪仲孫龍。」

  忽地敲門聲響。張泉啟門一看,門外站了十多名家將御手,說要找沈執事。

  項少龍走出房門,帶頭的是曾與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後生小子雷允兒,他道:「我們閑著無事,想到街上逛逛,請執事賜准。」

  項少龍見到眾人期待的目光,知道若不批准,立即激起不滿,微笑道:「我怎會阻各位去找樂子,記緊莫要生事,天明前回來。」

  眾人大喜,哄然去了。

  旁邊的張泉道:「你怎可答應他們?仲孫龍正虎視眈眈,說不定會拿他們來出氣。」

  項少龍歎道:「時刻提心吊膽終並不是辦法,不過在大小姐演的兩台歌舞之前,仲孫龍該不會生事。他怎都該給齊王和田單一點面子吧!」

  張泉道:「齊襄王已老得糊塗,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為太子,卻因小事把他廢掉,弄得人心惶隍,現在仲孫龍正竭力舉薦二王子田建為太子,與田單鬥個不亦樂乎。這次請來包括大小姐在內的三大名姬為齊王賀壽,是田單討好襄王的手段,所以說不定仲孫龍會蓄意破壞。」

  項少龍還是首次聽到此事,登時感到不對勁,告罪一聲,匆匆去了。走到大門處,問清楚守衛家將雷允兒等人離開的方向,急步追去。雨雪紛飛下,踏足華燈初上的臨淄街頭,他清楚感覺自己深深的被捲進了齊國王位之爭的漩渦裡。

  項少龍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區的小臨淄,行人愈多,燈火輝煌中,落下的雪粉像天上精靈灑往人間的仙粉,疑幻似真。行人大多三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來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來的各國或外鄉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數。據肖月潭說臨淄人口達七萬戶三十多萬人,比之咸陽的人口,少了一大截。正焦急追不著雷允兒等人,有人在對街向他招手,原來是另一家將費淳和五個御手。

  項少龍待兩輛馬車馳過,橫過車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

  費淳道:「逛窯子去了!我們正要找地方喝酒,沈執事一起來吧!」

  項少龍道:「知不知道他們到哪間窯子去?」

  另一人笑道:「昂貴的當然沒他們份兒,沈執事只要看哪一間門面最簡陋,保證可找到他們。」

  費淳等均哄然發笑。

  項少龍見他們正在興頭上,又見四周沒有可疑的人,不忍掃他們興,著他們移到一角,以免阻塞交通,道:「事情有變,張副執事告訴我大小姐開罪了這處一個有勢力的人,怕他雖不敢碰大小姐,卻拿我們這些下人開刀,所以你們略為遣興之後,得立即回去。」

  費淳等為之色變,點頭答應。項少龍匆匆繼續尋找雷允兒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見無論青樓酒館,都是門面講究,暗忖這等若二十一世紀北京的王府井,沒有點斤兩都難以在這種地王區設肆營生,除非改到橫街窄巷去,否則休想找到廉價的窯子。不由心中後悔,他終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經驗,因為他從沒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來喝去的下人,所以只希望能儘量讓他們自由高興。在眼前不明朗的形勢下,實不宜放人出來亂闖。他的擔心並非無的放矢,惱羞成怒的仲孫龍必不會放過令鳳菲難過的機會。假設剛抵臨淄立即鬧出事來,誰還對他這新任執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再無任何兵器,萬一要動起手來將大大吃虧。正心急如焚,只見一所青樓外聚了一群人,正交頭接耳的對青樓指點說話。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舉步走前,湊到其中一堆人中,問道:「發生什麼事?」

  其中一人語帶嘲諷道:「欠了仲孫爺銀子還膽敢來逛窯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樣寫的。唉!像一群狗兒般被人拖走,真是羞人。」

  項少龍暗叫完了,問清楚被押走的人的衣著外貌,肯定是雷允兒等人,道:「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現在只好拿錢為他們贖身,請問仲孫爺的府第在哪裡?」

  豈知眾人齊齊變色,不但沒有回答他,還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當場。

  剛好有一人閃閃縮縮由窯子走出來,項少龍一把扯住他,道:「兄台……」

  那人大吃一驚道:「千萬不要告訴我夫人……」

  項少龍哪有心情發笑,道:「兄台誤會,我只是要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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