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浮沉之主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他們雖未能真正交談…… 　　但淩渡宇已明白了它，就如它明白了淩渡宇，那是一種超越了人類所有經驗、史無先例的一次接觸。 　　它以自己作為橋樑，使淩渡宇和肖蠻姿這兩個擁有超感覺的人類，互相傳達心中的思想和深刻無倫的感情，使一向敵視人類的它從而窺見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尚的那種犧牲自我的情操，就若那接吻魚和漁人的漫畫故事。 　　自人類出現以來，它目睹的只是人類肆意破壞自然、染汙海洋、殺戮海洋生物，又或互相殘殺，為的全是一己之私。 　　它完全沒法理解人類的愚蠢，但當淩渡宇和肖蠻姿首次讓它看到了人類崇高的一面時，它明白到人類亦有可敬的地方。 　　於是它放了淩渡宇，讓他去救人。 　　它會繼續接觸人類，直到他們認識到宇宙並不只是他們可以任意妄為的私產，即使在地球上，他們也不是孤獨的。 　　＊＊＊ 　　九時十分。 　　淩渡宇不斷加速，終於升至「珊瑚礁之神」的最頂部，令人目眩的火藻，在足足有數百個球場之大的礁面上無盡的延伸，造成一個發著紅光的火藻大平原。 　　一艘小潛艇在大平原的核心處，被火藻纏卷著，一點也動彈不得，艇內透出亮光。 　　淩渡宇待要過去，一道魔流由遠而近，卷起潛艇，往他沖來。 　　暗湧迫至。 　　淩渡宇蕩了開去。 　　潛艇就在十多公尺外停下來，魔流遠去。 　　艇內燈明火著，肖蠻姿和「頑童」莫歌不能置信地從座位跳了起來，呆望著在舷窗外威風凜然的淩渡宇，兩人都戴上頭罩，咬著輸氣口，吸啜著只剩下九分鐘的氧氣。 　　淩渡宇知道時間無多，向這兩個經驗豐富的潛水夫打了個「隨我來」的手勢，當先往來路進發。 　　回復動力的小潛艇在肖蠻姿駕駛下，跟著淩渡宇，當淩渡宇的小潛艇在望時，在求生欲望的催迫下，肖蠻姿不待吩咐，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往潛艇掠去。 　　還有五分鐘。 　　兩艘小潛艇愛侶般並排泊在一起。 　　還有三分鐘。 　　這時淩渡宇離開他們足有半裡之遙，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為自己的生存奮鬥。 　　肖蠻姿和莫歌一齊擠入潛水室裡。 　　還剩兩分鐘了，水才來到兩人頸部，假若水壓不平衡，水門是推不開的，所以無論兩人怎麼心焦如焚，也只能苦苦等待。 　　尚有一分半鐘。 　　終於注滿了水。 　　兩人推門而出，背上的推進器射出兩道氣流，化成兩條長長的氣泡柱，推著他們進入了淩渡宇所駕潛艇的潛水室。 　　只有十四秒了。 　　淩渡宇記起了他初到船上，莫歌拿了一盆水來戲弄他，要他將口鼻浸進去，測試閉氣時間的長短，以判斷出在水內生存的能力，想不到此刻竟應驗在莫歌身上。 　　水慢慢落下，比水湧上來要慢得多。 　　因為要在深海下的高水壓下將水迫出去，需要的力量是驚人地龐大。 　　淩渡宇再有三分鐘才可抵達。 　　零秒！ 　　莫歌首先缺氧，他臉上立即升起近乎瘋狂的驚恐，離逃出生天是如此的近，分外使人感到不值。 　　肖蠻姿在他的頭罩上重重敲了一下。 　　莫歌驚覺地平靜下來。 　　接著輪到肖蠻姿吸不到空氣，她閉上了眼睛，力圖使自己平靜無波，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水終於壓往艇外。 　　兩人滾入艇內，關上門，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解開頭罩，軟軟地躺下，除了拚命呼吸珍貴無比的空氣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去想。 　　淩渡宇將掛在他們原先潛艇上的火藻全采下來，塞進潛水室內，經過剛才同樣的程式後，進入艇內。 　　肖蠻姿倒入他懷裡，緊摟著他的腰道：「我並沒有為你求情，只是求它將我們攪成魚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