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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第八章 統一草原

  兩人鑽入車廂,馬車開行。可達志笑道:「小弟不得不用此手段,皆因這裡耳目眾多,敵人的探子耳目若雜在街上行人裡監視我們,神仙也難察覺。小弟將以種種方法,把跟蹤者擺脫,認為絕對安全後,才去見杜大哥。」

  兩人心叫邪門,又或是好事多磨,為何每趟想去見越克蓬,總是橫生枝節去不成,連打個招呼的空間亦欠奉。馬車轉入橫街。寇仲欣然道:「你老哥辦事,我當然放心。你與杜霸王說過我們見他的原因嗎?他有甚麼反應?」

  可達志苦笑道:「他先罵了我一輪像狂風掃落葉不堪入耳的粗話,說我誤信你們離間他們拜把兄弟的謊言。幸好接著沉吟起來,自言自語的說你們該不會是這類卑鄙小人。他說:『他奶奶的熊,敢以三個人力抗頡利的數萬金狼軍,應不會下作至此。寇仲那類小子我見得多,最愛無風起浪,惟恐天下不亂。你把他找來,讓我面對面痛斥他一頓。』」寇仲愕然道:「這樣還算『幸好』,我的娘!」

  當可達志複述杜興的說話時,徐子陵可清晰容易的在腦海中勾劃和構想出杜興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可達志的談吐,確是精采生動。

  馬車駛進一所宅院,又毫不停留的從後門離開。可達志笑道:「他肯私下見你們,顯示他並非不重視你們的話。他這人雖是脾氣不好,強橫霸道,卻最尊重有膽色的好漢子,人也挺有情義,只因你們沒發現到他那一面而已!」寇仲心忖杜興的情義只用於頡利一方,所以差點害死他們,道:「有否查到美豔的下落。」

  可達志道:「我將此事交由杜大哥去辦,憑他在龍泉的人緣勢力,肯定很易獲得消息。」徐子陵問道:「可兄與呼延金是否有交情?」

  可達志雙目寒光一閃,冷哼道:「我從未見過他,只知他愈來愈囂張狂妄,恐怕他是活得不耐煩。」寇仲訝道:「杜興不是和他頗有交情嗎?他說過為查出誰劫去我們的八萬張羊皮,曾請呼延金去斡旋。」

  杜興同時擁有突厥和契丹族的血緣,故兩邊均視他為同族人。可達志哂道:「誰真會與呼延金這種臭名遠播的馬賊講交情?說到底不過是利害關係,希望他不要來搶自己的貨或動受自己保護的人。呼延金最錯的一著是與阿保甲結盟,在大草原上,誰人勢力驟增,誰就要承受那隨之而來的後果。拜紫亭正是眼前活生生的好例子。」

  馬車加速,左轉右折,但兩人仍清楚掌握到正朝城的西北方向駛去。寇仲微笑道:「那他與深末桓結盟,算否另一失著?」可達志愕然道:「消息從何而來?」

  寇仲輕描淡寫的答道:「昆直荒,呼延金的前度戰友。」可達志露出個「原來是他」的恍然表情,歎道:「阿保甲果然是聰明人,明白甚麼時候該攪風攪雨,甚麼時候該安份守己。要在變幻無常的大草原生存,必須能變化萬千的去尋機會,在被淘汰前迅快適應。咦!又下雨哩!」

  驟雨突來,打得車頂霹蔔脆響,由疏漸密,比今早兩人遇刺前那陣雨來勢更凶。忽然間馬車像轉到一個水的世界去。徐子陵生出異樣的感覺。誰能想到會和這勁敵共乘一車,大家還並肩作戰。因頡利的野心和突厥遊牧民族的侵略特性,他們與可達志註定是宿命的敵人,終有一天要生死相拚。而現在雙方的確是惺惺相惜,且儘量避說謊話,表示出對另一方的信任,不怕對方會利用來打擊自己。

  唉!這是否叫造化弄人?戰爭殘酷無情的本質,令朋友要以刀鋒相向。寇仲咕噥道:「我今早起身曾仰觀天上風雲,卻看不到會有場大雨,登時信心被挫,懶再看天。回想起來,剛才天上飄的該是棉絮雲。他奶奶的!兩個一起幹掉,如何?」可達志雙目變成刀鋒般銳利,由嘴角掛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擴展至燦爛的笑容,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笑道:「成交!」

  寇仲呆看著他好半晌後,向徐子陵道:「我發覺無論在戰場上或情場上,均遇上同一勁敵。」徐子陵也不得不承認可達志是個很有性格和魅力的人,當然明白寇仲的意思。可達志沒好氣的道:「我們的勁敵是烈瑕,收拾他後才輪到你和我。」

  寇仲先瞥徐子陵一眼,壓低聲音湊近可達志道:「我們以暴力去對付我們的共同情敵,算否以眾淩寡,不講風度?」可達志啞然失笑道:「這正是我們突厥人勝過你們漢人的一個原因。我們的一切,均從大草原而來,在這裡只有一條真理,可用『弱肉強食』一句話盡道其詳。我們合群時比你們更合群,無情時更無情。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被淘汰或淪為奴僕。」

  寇仲不由想起狼群獵殺馴鹿的殘忍情景,歎道:「既然你們突厥人勝過我們,為何從強大的匈奴至乎你們突厥,到今天仍沒有一個大草原民族能令我們臣服於你們的鐵蹄之下?」可達志從容道:「問得好!我們也不住問自己這同一的問題。答案則頗有分歧,有人認為是中原疆域地廣人多,且地勢複雜,又有長江黃河的天險,故易守難攻。亦有人認為是你們文化淵源深厚,凝聚力強。但我卻認為這全不是關鍵所在。」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真正的問題在那裡?」可達志雙目爆起精芒,一字一字的緩緩道:「真正的問題是尚未有一個塞外民族能統一大草原,將所有種族聯結起來,那情況出現時,在無後顧之憂下,我們會勢如摧枯拉朽的席捲中原。不過我們這夢想只能在一個情況下發生,否則鹿死誰手,尚未可料。」

  寇仲皺眉道:「甚麼情況?」可達志微笑道:「就是我們的對手中沒有像少帥你這種軍事上的天縱之才,奔狼原一役,令少帥成為我們最畏敬的人,否則我不會坐在這裡和你稱兄道弟。在突厥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被尊重。」

  寇仲苦笑道:「你倒坦白,這是否暗示貴大汗絕不容我活著回中原呢?我該歡喜還是擔憂?」馬車駛進一個莊園,停下。足音響起,兩名打傘大漢甫把車門拉開,可達志以突厥話喝道:「你們退開,我們還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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