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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第十二章 火冰異象

  荊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腰掛「斷玉寒」,一身武士便服,在內堂接待從建康趕來奔喪的江海流,他們席地而坐,由江海流細說建康的情況。

  淝水的捷報在一個時辰前傳到江陵,舉城哄動,桓玄立即下令手下諸將集結軍力,準備明天發軍,一舉克服北面失地。

  聽到謝安肯對他繼承乃兄大司馬之位點頭,桓玄暗松一口氣,微笑道:「算他識相吧!」

  又對江海流道:「海流你為此事奔走,我桓玄非常感激,絕不會忘記。」

  江海流微笑道:「南郡公……噢!應該是大司馬,對我江海流一向鼎力支持,現在有機會為大司馬效勞,我怎可不盡心盡力。」

  桓玄欣然道:「我桓家從來不把海流你視為外人,只要我一天掌權,可保大江幫繼續壯大,大家禍福與共。是哩!謝安逼你切斷與孫恩的交易,你有甚麼看法,不用有任何顧忌,甚麼也可以說出來。」

  江海流頹然道:「坦白說,安公的指示令我非常為難。對孫恩我絕對沒有任何好感,不過他控制著沿海大部份鹽貨買賣,價錢又因不用納鹽稅而變得非常便宜,對我幫的財力事關重大。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若給孫恩勾結上聶天還,對我大江幫的損害將是難以估計。」

  桓玄冷哼一聲,喃喃念道:「聶天還!」

  又盯著江海流道:「你怎麼看待他的警告?」

  江海流沉吟片刻,歎道:「安公說過若擊退苻堅,會乘勢收拾孫恩。坦白說,對安公我是非常尊重的,他老人家既宣諸於口,我很難忤逆他的心意。而且我幫上下亦視他如神明,我們很難公開和他作對,只好另想辦法。」

  接著試探道:「當然也要看大司馬的想法。」

  桓玄沉聲道:「我對謝安也有一份尊敬,海流這般做亦合乎形勢,我初登大司馬之位,還須一段日子鞏固荊州軍民之心,幸好機會就在眼前,待我收復襄陽等十多座城池後,立即揮軍巴蜀,奪取漢中,北脅關中,去我荊州西面禍源。」

  江海流暗松一口氣,他現在最怕的是桓玄逼他公然違抗謝安,那謝安一怒之下,他大江幫肯定遭殃。謝玄挾擊垮苻堅百萬大軍之威,此時誰敢與他爭鋒。即使強如桓玄,也要韜光養晦,暫把矛頭指向川蜀。

  點頭道:「有大司馬這番指示,海流明白哩!」

  桓玄胸有成竹的道:「謝安叔侄愈顯鋒芒,司馬曜兄弟對他猜忌愈深,他們風光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數,我們先搞好荊州,然後靜待時機。」

  江海流道:「不過若拖得太久,讓聶天還坐大,勢將威脅荊州後防,於我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桓玄微笑道:「往昔我們為應付北方的威脅,疲於奔命,故無暇顧及南方兩湖一帶的區域,讓聶天還稱王稱霸,至乎不把我桓家放在眼內。」

  接而雙目厲芒爍閃,冷然道:「誰敢與我桓家作對,我會教他後悔入世為人。對兩湖幫我已有全盤的計畫,縱讓聶天還得意一時又如何?」

  江海流心中一陣心寒,他熟悉桓玄的行事作風和手段,以前事事要聽桓沖的話,故不得不壓抑收斂。現在桓沖病逝,荊州的軍政大權落在他手上,逆我者亡的情性再無顧忌。這番話雖是針對聶天還說的,還不也在警告自己不得生出異心。

  桓玄又往他瞧來,神色複常,淡淡道:「謝安那次找你到秦淮樓,只是順道警告你幾句,真正的目的在於彌勒教,對嗎?」

  江海流只好點頭。

  桓玄悠然道:「讓我向你提出忠告,你們做生意買賣的,最好不要隨便開罪人,要做到面面俱圓,方可通吃四方。說到底,建康仍是司馬曜兄弟的天下,一天我不點頭,謝玄縱有北府兵在手,仍不敢造反。」

  江海流皺眉道:「大司馬的意思是……」

  桓玄截斷他道:「我是希望你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勿要介入謝安和皇上兄弟間的鬥爭去。否則一天謝安失勢,便輪到你失勢,我和謝玄均是鞭長莫及,很難保住你在建康的生意。司馬道子那奸賊只要指示王國寶為難你,可教你吃不完兜著走。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其它由你自己斟酌輕重。」

  江海流的心直沉下去,明白再不能像桓沖與謝安交好的時代般處處逢春,而必須選擇立場。

  桓玄說得雖輕描淡寫,背後卻暗含嚴重的警告。

  苦笑道:「海流明白哩!」

  ***

  任遙、青媞和曼妙三人立在适才燕飛倒臥的位置處,不敢相信自己那雙眼睛般看著眼前詭異可怕的情景。

  地面一片焦黑,像給猛烈的大火燒過,又像天上驚雷下劈,波及處足有丈許方圓,寸草不留,石頭被熏黑,而更驚人的是在這片焦土外,不論草木泥土均結上薄冰,像一條寬若半丈的冰帶環繞著內中的焦土。

  三人不但從沒有見過這般可怕的異像,連想也從未想過,當然更無法猜估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青媞花容慘澹的指著焦土的中心,道:「燕飛剛才是躺在這裡。」

  任遙目光投往西南方,那是一片茂密的叢林,現在卻現出一條可容人通過的空隙,枝折葉落,顯然是給人以厲害至極的氣功硬辟出來的。

  泥土上卻出奇地沒有任何腳印遺痕。

  曼妙倒抽一口涼氣,道:「難道燕飛因死得太慘,化為厲鬼。」

  青媞顫聲道:「不要嚇我!」心忖若燕飛變成會尋仇的殭屍,肯定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自己。

  任遙在三人中最冷靜,往青媞望去,沉聲道:「你肯定他中了你的逍遙氣嗎?」

  青媞仍是驚魂不定,道:「我再不敢肯定。」

  任遙歎道:「此子確有鬼神莫測之能,若不是他弄出聲音,江老妖將劫數難逃。」

  原來他負傷逃離寧家鎮後,覓地療傷,治好內傷後,再全速追趕車隊,還趕在燕飛前面,到發覺車隊遇襲,按曼妙留下的暗記,追上曼妙,著她發放訊號火箭,把江淩虛誘來,正要憑三人之力,圍殲江淩虛,卻給燕飛神推鬼使般破壞了,嚇走江淩虛。三人遂來尋燕飛晦氣,豈知覓到的竟是如此異象。

  任遙當機立斷道:「青媞你負責送曼妙到建康去,由我負責追殺燕飛,即使他化為厲鬼,我也有方法令他永不超生。」

  ***

  司馬道子氣衝衝的回到王府,隨他從宮內回來的還有王國寶和菇千秋兩大心腹。

  三人直入內堂,分賓主坐下。

  司馬道子一掌拍在身旁小幾上,怒道:「戰爭還未有最後結果,皇兄便急不及待的封謝安作甚麼盧陵郡公,謝石為南康縣公,謝玄為康樂縣公,謝琰為望祭縣公,一門四公,當世莫比。可是若苻堅憑邊荒集的大軍反撲,重渡淮水,謝安再保不住皇兄的半壁江山,皇兄是否又須急急褫奪對他們的封賞。唉!皇兄的所作所為,真的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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