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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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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激動,沉聲道:「現今有上將軍來助,我們可以收拾殘兵,重整陣容,趁謝玄得勝驕狂之際,回師反撲,說不定可反敗為勝。」 慕容垂唇角現出一絲笑意,淡淡道:「現在敗局已成,糧道被截,即使我手上人馬多上一倍,謝玄又被殺身亡,仍難過峽石淝水一關。如桓沖聞訊揮軍攻來,我們將連安返北方的機會也失掉,請天王立即起駕,遲恐不及。」 苻堅差點想當眾大哭一場,以泄心頭悲憤,今次本是威淩天下的南征,已成徹頭徹尾的失敗,慕容垂所言更是句句屬實,無奈答應道:「殿后的重任交由上將軍負責,朕在洛陽等待上將軍。」 慕容垂漫不經意的道:「臣尚有一個請求,萬望可得天王賜准。」 苻堅愕然道:「上將軍有何要求。」 乞伏國仁等均大感不妥,曉得慕容垂不會有好說話。表面看慕容垂仍是對苻堅必恭必敬,但明眼人均看出他對苻堅已失去往昔的尊敬,尤以慕容寶和慕容德兩人的神態為甚,擺出一副根本不把苻堅放在眼內的模樣。 慕容垂神色平靜的道:「我軍南征失利,北疆諸族,定必蠢蠢欲動,臣願領本部人馬,前往鎮壓,以安戎狄,順道拜祭祖宗陵墓。」 苻堅的心直沉下去,這等若放虎歸山,如讓慕容垂率本部兵馬返回北疆根據地,他還肯再受自己調度嗎? 只是在眼前的形勢下,他可以說「不」嗎? *** 燕飛想到的是榮智既在臨死前珍而重之的把「丹劫」交給自己,肯定此物非同小可,大有可能是妖女青媞欲得之物,若自己把它服下,又讓她看到空壺,肯定可把她氣死。 而除此一得外,這充滿「恐怖神秘」意味的「丹劫」,加上「葛洪泣制」的提示,而榮智最終仍不敢服用,理應是極毒極霸道的丹藥,否則不該以「劫」為名。 他燕飛是拚死無大礙,如今已不可能在服用後再有任何損失,因最好是能藉此了卻殘生,到地府中與娘相會。 想到這裡,燕飛振起意志,以意引氣,把微弱不堪的暖流引導往右手的經脈,他的右手立時顫動起來,同時有如針刺,整條手臂的痛楚以倍數劇增。 不知是否有明確的奮鬥目標,他的眼和耳的知感也逐漸增強,可見到模糊的景象,就在此時,一陣聲音從古剎方向隱約傳來,雖仍似在遙遠的天邊地極,卻字字可聞。 一把雄壯的男聲長笑道:「原來是逍遙帝后親臨,難怪我方人馬難逃劫數。」 妖女青媞的聲音回應道:「難得江教主不遠千里而來,奴家當然要悉心侍候。」 燕飛大感錯愕,心忖這妖女竟非任遙的妹子,而是他的「偽後」,真教人意外。 逍遙教的人行事詭邪怪異,難以常理推之,自己正身受其害,亦知之已晚。 此時他已可移動指頭,證明經脈仍未被徹底破壞,不過寒毒仍在肆虐擴張,只好趁猶有餘力之際,完成死前的唯一心願。 他的性格孤毅卓絕,再不聽妖道妖女的對答,專心一志移動右手,探入懷內,如此簡單的動作,在此際卻似是歷盡千百世劫難般方能完成。 他雖是立心不聽,無奈江淩虛的聲音又傳入耳內道:「聽說帝后最近巧施妙計,從安世清父女處騙得天心玉佩,不知是否由帝后隨身攜帶著呢?」 燕飛如獲至寶的一把抓著銅壺,聞言明白過來,難怪太乙教和天師道兩方人馬會上門找安世清,皆因天心佩原是在安世清手上,現在任遙夫婦盡悉天、地、心三佩的秘密,如能殺死燕飛和劉裕,便可獨得其秘。 安世清之女正因此直追入邊荒來。 心中不由浮現那對神秘深邃的美眸,體內的痛苦也像減輕少許。 銅壺從懷內掏出。 青媞的聲音嬌笑道:「江教主消息靈通,人家身上是否有天心佩在,只要你擒下奴家,徹底搜查,不是可一清二楚嗎?」 她的說話語帶雙關,充滿淫邪的意味,還似在表示大有以被對方搜身為樂,充滿誘惑的能事。燕飛卻曉得她是故意惹起江淩虛的色心,在不會痛施殺手下,便可易於為其所乘。 豈知江淩虛並沒有中計,笑道:「少說廢話,你當我江淩虛是三歲孩兒?從你的屍身搜出來還不是一樣嗎?」 青媞嬌笑道:「既是如此,因何江教主又在廢話連篇,盡說話而不動手呢?」 這也是燕飛心中疑問,看先前江淩虛以雷霆萬鈞之勢,攻擊車隊,大開殺戒,眼前沒理由不來個速戰速決,一舉斃敵。 他的手緩緩把銅壺移至唇邊,一股近乎無法抗拒的勞累蔓延往整只右手,使他差點想要放棄,就此閉目死去。 當然他不可以如此做,否則等若向狼心狗肺的毒女獻寶,振起無上意志,苦抗銷蝕他心靈的寒毒,誓不低頭地積蓄右手所餘無幾的力量,硬向嘴唇移去。 江淩虛冷哼一聲,道:「還要裝蒜,曼妙你給我站起來。」 他這麼說,燕飛登時明白曼妙確在發放煙花訊號後,裝作昏迷引江淩虛上釣,旋又大惑不解,若她兩人聯手應敵便不怕江淩虛,怎會坐看江淩虛屠戮己方教眾? 唯一解釋是她們仍信心不足,而任遙卻在附近。 一陣可令任何男人銷魂蝕骨的嬌柔女聲響起來,正是曼妙夫人甜美的嚦嚦聲音,由於見過她誘人的臥姿,燕飛可在腦袋中描繪出她煙視媚行的誘人樣兒。禁不住又奇怪自己在這種水深火熱的絕境中,仍會想到這種事,就在此一剎那,他感到右手開始有力。 燕飛「精神大振」,用拇指按破封蓋的火漆,竭盡全力務要推甩封壺的銅塞子。 心想成功失敗,便看此時。 他自己知自己事,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拔開壺塞,只有不到兩三成的把握。 奇妙的事發生了。 當他按裂火漆,原本冰冷的銅壺忽然變得灼熱起來,對此時的他來說,若如有人雪中送炭,有那麼舒服就那麼舒服。 熱力還似在不斷加劇中,壺內似乎生出一股力量,要把壺塞彈開,怪異至極點。 古剎的三人雖有對話,他卻半句都聽不入耳內去,全心助壺內「丹劫」兩指之力,盡力把銅塞子拔出來。 「蔔」的一聲,塞子破空而上,擦過他鼻端,接著一股強烈至使人窒息的火熱,撲臉而來。 燕飛事實上已到達油盡燈枯的境地,那敢猶豫,不理一切奮盡餘力,把壺內的「丹劫」倒入口內。 「當」! 壺子先滾落他胸口,再滑往地上,銅石相碰,發出清音。 江淩虛的聲音大喝道:「原來任教主親臨,難怪你兩個有恃無恐,恕江某人無暇奉陪哩!」 燕飛心叫誤會,不過已沒法作他想,他感覺不到任何丹丸入口,只是一股火熱傾入口內,像千百股灼熱的火柱般往全身擴散,渾體寒熱交擊,那種難受的感覺比較起來,剛才的痛苦實在小兒科之極。 「轟」! 寒熱激蕩,他身體內像火山爆發和雪崩冰裂同時發生,登時眼冒金星,偏又沒有昏死過去。冷暖流以他為中心向四周送出狂飆,草木連根拔起,小銅壺和銅塞也被卷往遠處。 忽然全身陣寒陣熱,不論冰封火燒,均似要把他立時撕裂的情狀。 下一刻燕飛竟發覺從地上彈起來,他的身體再不受意志的控制,狂叫一聲,就那麼拚命狂奔,像發了瘋的樣子。 迅即遠去,比奔馬更要迅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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