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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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綿不絕,前不見隊首、後不見隊尾,由各式兵種組成的氐秦大軍,浩浩蕩蕩往淮水的方向開去,待他們攻陷建康城,中原漢族將失去最後的根據地,全體淪為亡國之奴,變成被入侵外族統治的臣民。 南晉都城建康,位於長江下游南岸,緊扼長江出海海口,是長江下游區域最重要的軍事、政治和經濟中心,河、陸、海的交通樞紐要地,南北水陸的轉運城市。 它位於雞籠山和覆舟山一片臨灘丘陵高地,東南與平坦廣袤的太湖平原和錢塘江流域相接,沃野千里。長江自西南向東北繞城廓而流,秦淮河蜿蜒在城南外伸入長江,形勢險要,有虎踞龍蟠的優越地理形勢。姚萇所說的「據長江之險、江南之富」,確非虛言。 當西晉被匈奴所滅,洛陽化為灰燼焦土,晉國開國帝皇司馬懿的曾孫司馬睿正鎮守當時由三國孫權建立的都城建業,掌揚州、江南軍政大權。北方淪喪,司馬睿在南遷流亡大族王導、王敦等人的支持下,在建業自立為晉王,次年稱帝。至晉湣帝,正式易建業之名為建康。 建康城城週二十裡十九步,週邊有東府城、石頭城和丹陽郡城等一系列的城市群,成眾星拱月的強大形勢,是一個以建康都城為核心的城市組群。特別是城西上游的石頭城,是堅強的軍事堡壘,有若建康的守護神,若不能攻陷石頭城,休想損建康分毫。 當苻堅的大秦軍進入淮泗的邊荒區域,駐守淮水南岸重鎮壽陽的南晉將軍胡彬,已收到己方混入邊荒集的前線探子的飛鴿傳書,知得大秦百萬大軍,正直通淮水而來。 理所當然地,邊荒集乃天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南北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不論是事實或謠言,都首先在那裡傳播。故當地有專門販賣消息的「風媒」,做這門生意的人必須精通各族言語,人脈極佳,且有能力分辨消息真偽,非是人人可以幹的勾當。 胡彬聞訊大吃一驚,經反復證實後,立即飛報建康,報上此有關晉室生死存亡的消息。晉帝司馬曜聞訊嚇得魂不附體,卻又怕消息散播,惹起大恐慌,導至臣民逃亡,急急密詔謝安、王坦之、司馬道子三位重臣,到建康宮內廷的親政室商議保國大計。 謝安為南晉中書令,乃晉帝司馬曜座下第二把交椅的當權人物,總攬朝政,今年六十四歲,年輕時曾短暫出仕,後退隱東山,至四十歲在千呼萬喚下始東山複出,秉持開國丞相王導「鎮之以靜」的安民政策,令南晉得偏安之局,與大將桓沖一文一武,為南晉朝廷兩大支柱,被譽為「江左偉人」。 當時南晉形勢,統治地區只余長江中下游和岷江、珠江流域,而其中又以荊、揚二州在政軍兩方面最舉足輕重。 揚州為首都建康北面前衛,其重要性不言可知。荊州位據長江中游,形勢險要,亦為南晉西部軍事重鎮,同時荊州轄兩湖一帶,其刺史又常兼督附近諸州軍事,以應付北方強胡,因而地廣兵強。凡任荊州刺史者,必成實力最強大的藩鎮。故南晉一代,中央與藩鎮勢力的激蕩爭持,大多與荊、揚之爭有關。上一代荊州由桓溫主事,便權傾朝野。幸好現任的桓沖,雖為桓溫之子,但野心還不及乃父,荊、揚遂可相安無事。苻堅看重的三個人中,除晉帝和謝安外,便數桓沖,於此可見一斑。 被譽為當代第一名士的風流宰相謝安,雖已屆暮年,仍是一副精華內蘊豐神俊朗的樣貌,手搖羽扇,仿似諸葛武侯複生於世,五綹長須,身裁高頎,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和悠閒自得、孤傲不群。 王坦之為開國丞相王導之子,位居左相,是建康朝廷謝安外最有份量的大臣。今年五十二歲,論外貌遠遜謝安,略嫌矮胖,頭髮有點灰白,幸好臉上常掛笑容,聲音柔軟悅耳,下頷厚實,胖得來並不臃腫,具有世家大族的自信與隨和,並不惹嫌。 王、謝兩家是江左最著名的世家大族,自晉室南遷,兩家對晉室的支持不遺餘力,朝廷的要位,均由此兩家輪流出任。而兩家在南晉「舉賢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權貴」的政策下,更是如魚得水,備受尊崇。竹門對竹門,兩家一向關係密切,藉姻親加強兩方關係,共同輔政。 司馬道子是晉帝司馬曜親弟,被公認為皇族第一高材,位列「九品高手」榜上,現職為錄尚書六條事,總管朝廷各部門政務,其職權之大,足以牽制謝安,為晉室監察謝安的一著棋子,故他與謝安一向關係不佳。 司馬道子今年三十八歲,身段高而修長,有一管筆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胡,發濃須密,一身武士服,體型勻稱,充滿王族的高貴氣度。唯有一對不時瞇成兩道細縫的眼睛,透露出心內冷酷無情的本質。他腰佩的長劍名為「忘言」,是王族內最鋒利和最可怕的武器,建康城內,除謝玄和王坦之的兒子王國寶外,再無敵手。 親政廳是晉帝司馬曜在內廷處理公事的地方,這個自開國以來最關鍵性的軍事會議,歷時兩個時辰。在宮外等候的謝安之弟謝石,從正午直盼至黃昏,始見謝安悠然出來,表面仍是那副閒適自然的樣子,可是一向深悉謝安的謝石卻捕捉到乃兄雙目內一閃即逝、心力交瘁的神情,這可是他從未由謝安眼內見過的,可知會議進行得多麼沉重激烈。 謝石趨前,謝安倏地立定,沉聲道:「給我找謝玄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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