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3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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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連環毒計 劉裕濕淋淋的從水裡冒出來,爬上江邊的亂石灘處,俯伏在黎明前的暗黑裡,淮水在後方流過,河浪還不時沖浸他雙腳。 在水裡時還好,感覺暖暖的,反是離開水底,給風一吹,立感奇寒澈骨,不由懷念起燕飛奇異灼熱的真氣,進入自己經脈後,便從每寸皮膚釋放出來,把濕衣蒸幹,比在烈陽下曝曬更見功效。 劉裕一向體質過人,不懼寒暑,吸收了燕飛的真氣後,經脈便像吃了補品似的,抗寒的力量竟增強了。像現在這種情況下,如在以前,他必須立即脫下衣服,生火取暖,可是,此刻卻感到體內真氣天然運轉,每一周天都令寒意減去少許,有說不出的舒服。 他感到很鬆弛,有種懶洋洋什麼都不願去想,便讓現狀如此繼續下去,直至天荒地老的感覺。 水底確是個奇異美妙的世界。 他為躲避敵人的哨探,從水底離開。當他貼著江底潛遊之際,他完全忘掉了水面上的一切,包括令他神傷魂斷的傷痛心事。注意力全集中到水裡的動靜去。在水面外時,絕想不到水底的世界是如此多采多姿,變化無窮,且充滿生機。魚兒靜伏不動,他不敢驚擾它們,沿著起伏的河床,只冒出水面換了七次氣,完成了近五裡的水底旅程,在這裡登岸。 筋疲力盡後,慢慢恢復過來的過程,反帶來拋開煩惱的心境。 他想王淡真想得太疲倦了,好應讓不堪負荷的腦袋歇下來。 只要不想她,她便不存在。 說到底,什麼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全是種種心的感受。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佛家為何說眾生皆苦,皆因一息尚存,自心不息。 王淡真便像一朵沒有根蒂的落花,被時代的狂風刮得身不由主,隨風飄蕩。 生命是否真的如斯無奈呢?唉! 為什麼我仍拋不開她呢?一切已成過去,可是對自己來說,她仍是他劉裕的將來。 在暗黑裡,劉裕緩緩從岸邊爬起來,然後發覺衣衫已幹透。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自己的功力又大有精進?劉裕探手往後,按上厚背刀,心神出奇地平靜。他知道老天爺仍在眷顧著他,當他回到新娘河的一刻,他曾認為,只是自己癡心妄想的鴻圖大業,將開始起步。 沒有人能擋著他! 他已失去了一切,不過他會一步一步把失去的爭取回來,直至最後和最徹底的勝利。 *** 燕飛卓立山頭處,俯視在七裡外的堂邑城,這是建康北面的一座大城,他已可清晰地感應到,孫恩在離他不到三十裡處。 原本兩個並不認識的人,在因緣牽引、風雲際會下,變成宿命的死敵,只要客觀和清醒地去思索,便會生出古怪的感受。 他和孫恩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這是否造化弄人呢?孫恩雖然是他的死敵,可是,縱然差點被孫恩要了老命,他對孫恩卻沒有絲毫惡感。對方確是了不起的超卓人物。 千千呵!你可知道,我燕飛正為營救你,而竭盡所能的奮力作戰呢?我們的道路為何如此難走,至乎有寸步難行的苦況。孫恩的千里挑戰,有如宣判我極刑的判決書,發生在我最不願面對如此考驗的時刻。不過,只要想到紀千千,燕飛便會充滿力量和勇氣,拋開一切,為千千你而奮戰。 這是我最後一次感到恐懼。 「我們要征服邊荒集,而不是讓邊荒集征服我們。」紀千千這兩句話,在他耳鼓內迴響著。 對!我們絕不會向命運屈服的。不論不幸的事如何發生在我和你之間,但我們仍嘗過真愛的動人滋味,那並非每一個人都有的機會,是上天對人們最慷慨大方的匱贈。 燕飛平靜下來,什麼恐懼、得失之心不翼而飛,只餘下一顆灼熱的心,填滿了對紀千千的愛,和無畏任何敵人的強大鬥志,朝堂邑城掠去。 孫恩會有何反應呢?他再不在意。 *** 司馬道子坐在大堂北端,冷眼瞧著神色興奮、帶點倦容的王國寶,指示手下把何謙的屍體抬到大堂,就那麼放在地上向他邀功。 「除國寶外,其它人給我退下!」 不旋踵其它人退得一個不剩,只余王國寶一人意氣昂揚的立在何謙的屍身旁。 司馬道子探手按在平放身前,名懾建康的著名佩劍「忘言」上。道:「辛苦國寶哩!」 王國寶微一錯愕,目光落在他按劍的手處,道:「托王爺鴻福,我們擺出迎接這傻瓜的姿態,登上他的船,然後忽然出手,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此戰仍不容易,我們三千多人去,只得千多人回來,不過仍是值得的。當時情況非常混亂,希望沒有留下活口吧!」 司馬道子目光掃過他身上多處刀傷痕跡、染血的戰袍,點頭道:「此戰肯定非常激烈,王大人你做得很好,沒有令本王失望。」 緩緩提起忘言劍,橫在胸前,一手握鞘,另一手抓著劍柄。 王國寶終察覺司馬道子神態有異往常,目光移到他的忘言劍處,然後迎上司馬道子鋒利的眼神,不解道:「王爺……」 司馬道子徐徐道:「你殺了何謙,斷去北府兵一條支柱,也除去了我和劉牢之之間最大的障礙,是立了功,本可以將功來補過,可是,你犯的過錯不嫌大了點嗎?這樣的功勞算什麼呢?」 王國寶色變劇震道:「王爺!」 司馬道子以看走狗般的眼光,帶著不屑,上下打量他,沉聲道:「你不是說過竺法慶是真活佛,是彌勒爺降世嗎?哈!他竟然給人宰掉!你說可穩得邊荒集,看現在弄成甚麼樣子,你不但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還令我聲威受挫,現在你和你的什麼勞什子彌勒教,且成為外鎮討伐我的藉口,如讓你繼續留在世上,只會破壞我司馬皇朝的天下,我司馬道子會是這種蠢人嗎?」 王國寶終知是什麼一回事,拔劍飛退。心知,只要逃回烏衣巷,即使以司馬道子的專橫,仍不敢進府內拿人,更不敢在他爹王坦之前殺死自己。 「錚!」 「忘言」出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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