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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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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瓊笑道:「聖君言重了,在下不過一個俗夫,豈敢以天下為己有,聖君盡起俊彥,大舉入關,定有緣故,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聞內情?」毒聖巴戈道;「桑少俠既然問起,本座就直說了,此次本門動眾入關,乃是為了探訪兩位失蹤多年的同門消息,這兩人,桑少俠諒已知道,原是本座數十年前師兄帥姊,自從當年相偕入關,迄今毫無音訊,本座惦念殊深,曾派遣兩代弟子先行進關查訪,很幸運的得到一點蛛絲馬跡,據稱此事竟與桑少俠有關?」桑瓊當然早知他所指含意,因見他說得十分婉轉,倒覺得不好意思否認,淡淡一笑,道:「原來聖君是指追擒兩位貴門叛徒的事!」毒聖巴戈忙道:「叛徒二字,乃是小一輩孩子們誤傳,實際上,本座純系惦念同門故交下落,急於一晤,以慰渴思,聽說桑少俠知道他們的消息,不知對不對?」桑瓊微笑道:「聖君下問,真叫在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毒聖巴戈道:「中原武林人物,素重豪邁坦誠,少俠盡可直言,何須躑躅?」看來,這位毒聖戈深沉得很,也很會說話,先以禮相待,又拿大帽子壓人,口口聲聲,全是情義所然,好像絲毫沒有惡意,一時間,倒使桑瓊難以作答。據實回答既不可能,托詞推諉又落個「不夠坦誠」的愧疚,這真是教人好生為難的。正感無法決斷,那位自稱「索家華」的青衫人忽然冷冷接口道:「聖君誤會了,小的主人並非不願直言,而是在思索一件極重要的原則。」毒聖巴戈揚眉道;「什麼原則?可以說出來聽聽嗎?」索家華微笑道:「咱們中原武林道,有一句諺語,也可以說是待人的準繩,不知聖君有沒有聽過?」毒聖巴戈欣然道:「願聞其詳!」索家華緩緩道:「那句諺語是:休將我語同他語,未必他心似我心。」毒聖巴戈倏忽變色,沉聲道:「這麼說,桑少俠的意思是……」索家華微笑道:「家主人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毒聖巴戈凶睛一閃,喋喋笑道:「本座以為他應該先考慮自己的處境和後果,須知本座不願以威迫人,卻並不是力有不足。」索家華接口道:「這個無須聖君擔心,沒有這點把握,我主僕也不會來叨擾了。」毒聖巴戈臉色一沉,怒目道:「本座不點頭,你主僕休想生離呂仙祠!」索家華昂然不懼,朗聲道:「只怕未必如聖君想的那麼嚴重。」毒聖巴戈一拍矮幾,喝道:「敬灑不吃吃罰灑,來人!給本座拿下了。」馬氏兄弟雙拐疾探,應聲撲了過未。桑瓊全無岔口機會,只見他們三言兩語說僵,突然翻臉動手,心裡一驚,連忙推席而起。索家華比他更快,一振雙臂,長身躍起,沉聲道:「大哥,隨我闖!」「闖」字一出口,雙掌猛翻暴吐,迎著馬氏兄弟劈出兩股勁風,直將兩人逼退了三四步。桑瓊驚問道:「你……你究竟是誰?」索家華笑道:「現在不須『說假話』了,小弟郝休,還有隱娘他們都在外面接應,大哥放心闖吧!」話猶未畢,馬氏兄弟雙雙揮拐再度撲到。郝休一聲輕嘯,探手從襟底抽出長劍,單手只劍力敵雙拐,招式淩厲潑辣,一輪快劍,又將馬氏兄弟逼退。所施劍招,赫然竟是『飛龍三式」。桑瓊又驚又喜,大步跟上,向祠門奔去。毒聖巴戈勃然變色,哼道:「沒用的東西,連兩個小輩也截不住,退下去!」叱退馬氏兄弟,大袖一拂,未見他挺身作勢,龐大的身軀竟從矮幾後破空飛起,搶落在詞門口。郝休腳下一滯,急急取出一隻綠色藥瓶,塞在桑瓊手中,低聲道:「快把瓶裡藥丸含一粒在口中,老鬼渾身是毒,務必小心。」桑瓊依言倒出一粒藥丸,噙在舌下,見瓶中還餘下大半瓶,忙又遞還給郝休。郝休接過去,卻把全部藥丸都傾了出來,拋了藥瓶,自己含用一粒,竟將剩餘的藥丸,塞進懷裡。當時,桑瓊雖然感覺他這些舉動很奇怪,但無暇深思,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不料這支順手拋棄的小小藥瓶,以後掀起軒然大波,兒乎使天殘門和陰山門結成死仇,這是後話。 毒聖巴戈飛身阻斷出路,陰惻側笑道:「本座舉手投足,欲取你二人性命,實如反掌之易,你二人既知厲害,趁早束手受擒,休要自招殺身之禍。」郝休聳聳肩,冷哂道;「大言不慚,也不怕被風閃了舌頭,咱們連舉手投足也不用,現在早把你那些徒子徒孫制住,不信,你自己去看看。」毒聖巴戈聞言一怔,這才發覺祠中只有自己和馬氏兄弟在應敵,既不見門外弟子循聲援馳,連祠後侍女隨從也毫無聲息。駭然之下,扭頭一望,不禁猛吃一驚,原來自己座後四名黃衣小婢,都如癡似呆木然跌坐,眼睛直勾勾地,動也不動了。毒聖巴戈既驚又怒,叱道:「小輩,你在她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郝休笑道:「你號稱毒聖,原來這樣稀鬆平常,在下何曾做了什麼手腳,只不過在賞給她們的珠子上,沾了些『迷魂散』藥粉罷了!可笑你這位大行家,竟沒看出來……」毒聖巴戈羞怒交集,厲聲喝道:「馬護法,速查祠外弟子,有否誤中迷藥!」馬氏兄弟尚未行動,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沙啞笑聲,接道:「別查了,閣下那些弟子早躺下大做其發財夢啦!」毒聖巴戈身形疾旋,怒吼道:「什麼?找死!」大袖揮處,一蓬淡綠色的煙霧,箭尖一般穿簾射了出去。門上垂簾厚達寸餘,竟被那煙霧穿透大碗公大一個窟窿。桑瓊與郝休見了,不約而同都暗吃一驚。門外那人也好像猝不及防,「蓬」地撲倒,慘哼了兩聲,登時氣絕。毒聖巴戈得意地發出一聲冷笑,五指疾探,猛然扯落了門簾。門簾外,倒斃著一個獨臂大漢,滿臉已被毒煙噴爛,五官曲扭,成了一張血肉模糊的猙獰面目,但身上黑衣仍可分辨,竟是一名天殘弟子。這時,一縷人影正騰空射起,如飛投向夜幕之中,隱約傳來一陣笑聲,道:「好毒的瘴煙,幸虧我和尚有塊擋箭牌,不然,恐怕連吃狗肉的傢伙也爛脫了。」毒聖巴戈暴怒如瘋,一頓腳,飛身射出祠門,紅影連閃,電擊般追了下去。夜色中,不時飄來一聲聲怒叱,狂吼和踢遝遝的破鞋聲響,漸去漸遠…… 郝休一扯桑瓊衣袖,沉聲道:「大哥還不快走!」兩人急急奔出了呂仙詞。 馬氏兄弟同聲暴喝,揮拐追出。郝休一柄劍連演「飛龍三式」,擋住馬氏兄弟,一面叫道:「隱娘在左首空場上等著,大哥快些上車先走,小弟隨後就到。」 桑瓊應了一聲,邁步直奔左邊空場,只見那些擔任戒備的天殘弟子,有的捧著明珠有的掐著金塊銀錠,橫七豎八躺了一大片,個個不言不動,如癡如醉。來時所乘那輛馬車,正停在路邊,車轅上站著身穿青衫,手提長劍的隱娘,不住招手叫道:「大哥,快一些!」桑瓊三步並做兩步,匆匆跨上馬車,隱娘揚鞭飛擲,「劈啪」一聲,兩匹健馬八盞鐵蹄一濟展動,飛也似馳上了官道。隱娘連連揮鞭催馬,駕車疾駛,饒過離石縣城,逕自向北飛馳。 桑瓊忍不住問道:「咱們要哪兒去?」隱娘漫聲應道;「先去會一個人,然後再換車上路。」 桑瓊詫道:「怎麼不等令兄一塊兒走?」隱娘道;「不能等他了,去太原的天殘門人馬,不久就會回頭,毒聖巴戈很不容易擺脫,他還得分身去接應大師兄。」桑瓊心中一動,忙道:「那位在門外誘走毒聖巴戈的人,是你們的大帥見嗎?」隱娘點頭道:「正是。」桑瓊駭然道:「令帥兄難道竟是風塵三奇中的癲僧花頭陀?」隱娘笑道:「大哥認識他?」桑瓊道:「豈僅認識,在天壽宮和西行途中,曾經兩次承他臨危相助,只是沒料到你們竟是師兄妹……」 隱娘道:「你是覺得他年紀太大,咱們年紀太小,對不對?」桑瓊點頭道:「還有一點,風塵三奇成名多年,在武林中享譽甚久,可是,你和令兄卻似初履江湖,這真是叫人想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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