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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沙娜拉哭中帶笑,笑得是那般滿足,那般淒惋,仿佛十年地牢的痛苦,都在這含淚一笑中,獲得了難以言喧的慰藉,笑靨微現又隱,無限感慨地道:「他獨自一人,困守荒林,十年來,吃的苦頭也夠他受的了,唉!早知如此,我是說什麼也不該讓他離開的,告訴我,他還對你說了一些什麼話?譬如,咱們重建阿兒汗宮和我喪失武功的經過。」

  桑瓊怕她顧忌往事隱私被外人知道,便含糊等道:「耶律前輩曾略述當年舊事,但對夫人失去武功的事卻沒有提及。」

  沙娜拉蒼老乾癟的臉上,忽然泛起一抹紅暈,歎道:「唉!人都快老死了,他還替我掩飾則甚,讓我老實告訴你們吧,他和我原是同門師兄妹,只因逃避另一位師弟的糾纏,才從域外相偕來到祁連山,可是,我們不該犯了一件重大的錯誤……」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桑瓊因早知沙娜拉散功經過,默默沒有出聲,但麥佳鳳等卻忍不住問道:「什麼重大的錯誤呢?」

  沙娜拉郝然一歎,接道:「我先天生理迥異常人,陰脈短少三絡,決不能婚嫁……可惜待證實此事,一切都太晚了……」

  麥佳鳳一時未轉過念頭,忙接口問道:「為什麼陰脈短少三絡,就不能婚嫁呢?」

  這話問得太天真率真,桑瓊怕羞了沙娜拉,忙低喝道:「鳳妹妹,不要打岔,聽夫人說下去。」

  沙娜拉卻淒涼地笑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醜事,女子三陰短缺,情潮無法排遣,元陰不固,少陽不生,假如一旦縱情歡晤,血氣必然反岔,不知不覺,陰火浸入內脾,真氣武功便一震而消了……」

  麥佳鳳聽了,才知自己問得冒失,刹時粉頰如染濃脂,恨不能把顆螓首,折下來揣進懷中藏起來。

  沙娜拉仰面長籲,接著又道:「我喪失了武功,懊悔無及,但一切咎由自取,怎能怨天尤人,不過,師兄卻始終耿耿於懷,想盡了方法,發誓要使我恢復失去的武功,他又怕離開我以後,無人護衛我的安全,才將天殘動功傳授了阿蘭那賤人,待她功力成就,便獨自離開了阿兒汗宮。」

  桑瓊由衷感歎道:「邢律前輩如此安排,不能不謂之萬全了,孰料知人知面難知心,他又怎料得到侍婢阿蘭會欺心叛主,反害夫人受這番慘痛困苦。」

  沙娜拉搖頭道:「不!這件事我早有預感,也曾勸過他,都怪他不肯聽信我的話,否則,變故也就不會發生了。」

  桑瓊詫問道:「原來夫人早已經想到會有變故?」

  沙娜拉道:「當時,阿蘭那賤婢年方二八,正值情竇初開,對男女間的事,似懂非懂,不止—次在我面前問這問那,我細察其心,春情已動,暗想:自己既已天生殘缺,這一輩子勢必不能生育,如能成全了阿蘭,倒也是一舉兩得的事,大丈夫三妻四妾尚且不多,何在乎正偏二室。所以,就把這意思,坦告他們,誰知阿蘭倒點了頭,那倔強的冤家卻—口回絕,說什麼但求我能恢復武功,寧願斷子絕孫,終生不娶……這雖是他一番情堅之言,可是阿蘭賤婢竟引為奇恥大辱,從此陰懷叛離,偏巧他才去了不久,咱們又一時不忍,救了曹克武那賊胚,引來肘腋之患……」

  桑瓊越聽越驚,不禁岔口道:「夫人能否把曹克武人宮的經過,告訴晚輩一二?」

  沙娜拉淒然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只是『引狼人室』,說來令人好悔。」

  桑瓊道:「夫人适才說,因一時不忍,救了曹克武,莫非曹克武當初並非宮中弟子?」

  沙娜拉道:「他本來不是宮中弟子,那一天,我和阿蘭去為冤家送行,返宮途中,無意間發現路旁荒草染著斑斑血跡,心裡好奇,忙循血跡找到一處山洞,那曹克武正奄奄一息倒臥洞內,滿身血污,神智已經昏迷。」

  「我見他雙腿俱斷,心憐彼此都是殘廢之人,便吩咐阿蘭將他帶回阿兒汗宮,一面為他調治腿傷,一面詢問他的來歷……」

  桑瓊急忙又道:「他怎麼說?」

  沙娜拉道:「據他自稱,是被兩名武功極高的白道高人聯手所傷,拚死突出圍困,逃到祁連山來的。」

  桑瓊矍然道:「那兩位白道高人,為什麼會聯手傷他呢?」

  沙娜拉道:「據說是為了他持有的一部武功秘笈。」

  桑瓊驚問道:「他的意思是說,因為他獲得一部武功秘笈,那兩名白道高人起意爭奪,才聯手傷了他?」

  沙娜拉點點頭道:「依他的說法,是這樣的。」

  桑瓊又問道:「那麼,他可曾提到那兩位白道高手的名字?」

  沙娜拉道:「他說過:一位是金陵臥龍莊莊主桑震寰,另一位是歐陽天壽。」

  麥佳鳳等不約而同都驚呼出聲。

  桑瓊搖搖手,示意他們不可驚擾,自己深吸—口氣,緩緩問道:「夫人可曾聽過這兩位白道高人的名諱?」

  沙娜拉搖頭道:「我自從入關,足跡未離祁連,中原武林中人,知道的可說絕無僅有。」

  桑瓊又道:「但據晚輩所知,曹克武所指這兩位武林高人中,任何一位,武功都在曹克武之上,假如二人聯手,那曹克武只怕絕無突圍逃脫的可能。」

  沙娜拉道:「這些話,原是他自己這般述說,究竟是真是假?那就無法斷定了。」

  話峰微頓,接著又道:「不過,據曹克武自稱,他所獨得的那部武功秘笈,內載劍術內功心法,盡皆玄妙無比,只因他獲得的時間太短,尚未全部滲透練成,不然的話,那兩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桑瓊詫道:「那秘笈叫什麼名字呢?」

  沙娜拉想了片刻,道:「全名好像叫做『混元震天寶錄」,其中又分為—套劍法,一套指法,和一種內功心法……詳細情形,我也記不清楚了。」

  桑瓊突然心中—陣震顫,忙問道:「那劍法和指法,是不是名叫『旋風十三式』和『彈指飛星』?」

  沙娜拉卻茫然道:「好像是的,只因當時沒有仔細詳問秘笈內容,印象業已模糊,是否真叫這名字,卻難作準。」

  桑瓊沉思道:「那曹克武提到武功秘笈,想必東西已被人家奪去了,那兩位高人既能從他手中奪去秘笈,竟沒有取他性命,此事卻令人費解。」

  麥佳鳳接口道:「這有什麼費解,必是桑伯伯和歐陽伯伯一念之仁,只斷他雙腿,饒他一命,希望他能改過自新的意思。」

  桑瓊搖頭道:「這更不可能,以兩位老人家的身分和為人,豈會起意奪取曹克武的秘笈?尤其不至聯手斷他雙腿,卻不取他性命。」

  接著,長歎一聲,又道:「但據玉兒妹妹說:歐陽老伯確曾有半部秘笈被竊,先父去世前,也曾將一隻玉盒交給你如芳嫂嫂保管,後來也失去了下落……這麼看來,曹克武所述,又不似空穴來風,難道當年兩位老人家,果真做了糊塗事麼……」

  沙娜拉忽然詫異地問道:「你們認識那桑震寰和歐陽天壽?」

  桑瓊暗然答道:「臥龍莊主是在晚輩的先父。」

  沙娜拉輕哦一聲,道:「原來你和曹克武之間,竟有這斷宿仇!如今以事論事,令尊當年若真如曹克武所述卻是與理有虧。」

  桑瓊毫不遲疑道:「晚輩志在探求當年結怨實情,決不敢稍存偏袒,假如曹克武所述是真,晚輩願代先父和歐陽宮主認罪受罰,縱然以命相抵,亦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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