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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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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娜拉喘息道:「那歐陽天壽和令尊即為白道中成名之輩,想來也不致真如曹克武所述那般不堪,此事經過定有隱情,無奈如今歐陽天壽和令尊都已先後謝世,但憑曹賊一面之詞,那能查得出真像實情。」 桑瓊道:「晚輩正為這一點感到困惑不解,當年之事已無對證,但曹克武和晚輩訂約海心山,並稱屆時能舉出人證及物征,他那『人證』從何而來?」 沙娜拉也不解,道:「這卻難說,除非有人曾經目睹當時經過,而且,此人現在仍活在世上……」 郝休接口道:「反正是頑強無對證的事,萬一他隨便拉一個人出來作證,硬是說是目睹之人,卻是難以對付。」 麥佳鳳也道:「咱們最好能暗地查明曹克武的打算,他若真有證人,也好預作準備。」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在猜測那可能的「人證」,正莫衷一是,沙娜拉突然沉聲道:「欲得實情,只有從一個地方著手。」 大家齊問道:「什麼地方?」 沙娜拉神色凝重地道:「後園瓊樓。」 桑瓊急道:「那阿蘭賤婢會知道實情?」 沙娜拉道:「曹克武篡位竊宮,盡屠舊人,除了那賤婢外,再無可托心腹之人,那賤婢又自恃武功,十分跋扈驕傲,是以曹賊對她俯首貼耳,無事不告訴那賤婢,只有從她那兒,或能獲得曹賊一些實情,此外,恐怕沒有第二處著手的地方了。」 郝休猶有餘悸地道:「那賊婆娘武功的確高得可思議,要想制住她,只怕不容易。」 沙娜拉冷哂道:「其實,賤婢武功雖高,要制她卻並不太難。」 郝休急道:「真的麼?夫人快說出來,我得尋那賊婆娘報一劍之仇。」 沙娜拉仰面問道:「現在什麼時刻了?」 桑瓊道:「咱們是午刻過後前往水牢,未牌初進入地道,談了許久話,此刻大約已近申牌了。」 沙娜拉道:「這麼說,時間還早,這地道頗稱隱密,也從未被人使用,你們不妨就在地道略事休息,等到入夜以後,老身再告訴你們動手的方法。」 大家見她說得輕鬆,都有些半信半疑,不過,她既為阿蘭舊主人,想必自有她的獨得之秘,於是,大家果然依言就地坐下,將地道暫作休息藏身之所。」 過了片刻,鵲兒惦念老父,不安地問道:「桑少夥,咱們還要不要出去呢?」 桑瓊尚未回答,郝休已搶著道:「自然要出去,但咱們卻要帶那叛門欺主的阿蘭賤婢一起走。」 鵲兒低聲道:「婢子尚須回報姑娘,不能久候,假如……」 桑瓊點點頭道:「現在距入夜還早,你若急於會晤父親,何妨先去將他帶來,或者先回朱閣亦可,但須記住暫時別把咱們留在地道中的事告訴路姑娘,以免她又替咱們擔心。」 鵲兒急道:「婢子理會得,如今我爹爹事實上已經無法再回阿兒汗宮了,就連婢子也恨不能追隨少俠一起離去,為了咱們姑娘,婢子又不得不回去,只求少俠答應攜帶我爹同出虎口,婢子就感恩不盡了。」 桑瓊笑道:「這是你一片孝心,咱們當然答應,你放心吧!」 回頭又對郝休道:「我看這地道比荒山亂林更安全,就算曹克武在,也不至想到咱們會舍遠求近,留在內宮地底,賢弟請領鵲兒去跟她父親見面,順便也將他帶到這兒來,咱們決定今夜探過『瓊樓』之後再走,如能擒獲叛婢,押往耶律前輩處,那就更好了。」 郝休應聲而起,臨行時,又叮嚀道:「小弟跟那叛婢有一劍之仇,務必等小弟回來後,才可以動手呀!」 桑瓊微笑道:「准定等你回來就是,現在天未入夜,你們出去也須格外謹慎小心。」 郝休應著,與鵲兒疾步而去。 這時,天色雖未入夜,地道中卻黑漆漆難辨五指,桑瓊為了戒備萬一,便囑麥佳鳳移坐在通往出口的一邊,自己盤膝跌坐入口方向,讓隱娘扶著沙娜拉居中,叫人相挨而坐,氣息相聞,以防不測。 坐定未久,沙娜拉喃喃說道:「當初建此地道,乃是準備萬一師父他們尋來時,作為脫身之用的,沒想到師父並未追索脫逃門人,咱們自己卻遭到了報應,這十年地牢之中,老身時時在懊悔追恨,又覺得不能全怪阿蘭那丫頭,試想,咱們自己原是叛師潛逃的人,如今人再叛我,何足為奇,再說,女人胸襟畢竟是狹窄的多,因愛成恨,積怨反目,這也是人之常情,老身只怪那丫頭手段太毒,不該毀我雙眼,令我們夫婦今生今世,永難再見……」 桑瓊忍不住問道:「那曹克武和阿蘭迫害夫人,為的是『聚精大法』,由此推想,阿蘭應該沒有練過聚精大法,但她的武功為什麼那般精深呢?」 沙娜拉道:「所謂『聚精大法』,不過是聚畢身之力,作孤注—擲的意思,用於危急拚命,固然無人能禦,但一發之後,力竭身虛,必須百日靜養才能復原,終非對敵之上乘,那丫頭練的,卻是本門精妙的『駁劍術』,這和聚精大法不能相提並論。」 桑瓊道:「晚輩也曾習過『駁劍』之法,但不知那阿蘭已有幾成火候了」 沙娜拉凝重地道:「據老身所知,她『駁劍』火候,已達神劍合一的境界,劍氣飛旋一匝,能斬斷百丈內銅柱鐵杆。」 桑瓊駭然一驚道:「這麼說來,竟是練到十二層功力,爐火純青,天下恐無人能敵了。」 沙娜拉點頭道:「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桑瓊問道:「難道連耶律前輩也不能匹敵她麼?」 沙娜拉歎道:「若論其他方面修為,他或許強她幾分,但劍術一門,決不是阿蘭敵手,皆因他自逢變故,武功荒疏已久,而阿蘭的資質勝他多多,又是從髫齡開始習練,心志專注,進境如飛,最錯誤的是,他臨行時,更將本身內力轉注了二十年功力給阿蘭,消長之間,強弱早易……」 桑瓊岔口道:「假如晚輩在不得已時,施展『聚精訣』,不知能否與她一拚?」 沙娜拉木然搖搖頭,道:「老身說過,那是弧注—擲的下策……」 正說到這裡,地道出口,一端,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桑瓊首先發覺,霍地長身而起,一閃身,已越過隱娘和沙娜拉,搶到麥佳鳳身邊。 同時,沉聲低蠍道:「是什麼人?」 腳步聲及時停下來,接著,卻是一連串重濁的喘息,斷斷續續道:「桑……桑少……俠……不……不好了。」 麥佳鳳駭然道:「是鵲兒的聲音!」疾忙探手撤刀,便等迎上去。 桑瓊伸臂攔住,沉聲道:「你跟郝姑娘仔細護衛著耶律夫人,我去看看。」 暗吸一口真氣,功聚雙臂,凝目如電,疾步沿地道石壁迎了過去。 行約數十丈,目光所及,只見地上蹲著一個人,正是侍女鵲兒。 桑瓊且不出聲,先凝神查看鵲兒身後並無第二個人,這才飛掠上前,探手挽起鵲兒,低問道:「怎……」 一個「怎」字甫出口,忽然一驚住口,急急取出火摺子,用火石點燃。 火光照映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鵲兒衣衫碎如柳絲,滿身都是鮮血和傷痕,秀髮披散,氣自微弱,腰際僅剩劍鞘,長劍不知到哪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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