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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第七一章 舊恨新仇

  郝休點點頭道:「話是不錯,但她總該見過後園瓊樓那位蘭花娘娘,想必知道她的來歷?」

  鵲兒輕笑道:「這個麼!不僅姑娘知道,婢子也知道一些……」

  郝休忙問道:「你快告訴咱們,那蘭花娘娘是什麼人?」

  鵲兒笑道:「這根本不是秘密,蘭花娘娘就是宮主的夫人,也是咱們姑娘的師娘,據說她本來曾經救過宮主的命,後來委身下嫁,把阿兒汗宮交給了宮主,自己就住在後園瓊樓裡,整天念佛,不問外事了。」

  她說了一大堆,除去「曾經救過宮主的命」這句略有價值,其餘都是廢話,但卻說得津津有味,頗感自得。

  郝休皺皺眉,又問道:「你有沒有見過蘭花娘娘?」

  鵲兒搖頭道:「沒有,但咱們姑娘見過。」

  郝休大失所望,暗罵一聲:「廢話!」閉口不再多問。

  誰知鵲兒喜孜孜又道:「婢子雖沒見過蘭花娘娘,卻見過娘娘身邊一位侍候的姊姊……」

  郝休一喜,連忙問道:「她叫什麼名字,可是叫阿蘭?」

  鵲兒道:「不!她叫阿珍,咱們都叫她珍姑娘。」

  郝休剛洩氣,鵲兒又接道:「聽說蘭花娘娘從前的名字才叫『阿蘭』自從改稱娘娘,宮裡侍女就不准再取名『蘭』字……」

  這話,不單使郝休驚喜交集,連桑瓊也大感意外,大夥兒不約而同,一齊停步。

  桑瓊長臂疾探,一把拉住了鵲兒子臂,急急問道:「當真?那蘭花娘娘從前名叫阿蘭?」

  鵲兒怔忡地道:「怎麼不真?婢子是聽珍姑娘親口說的。」

  桑瓊迅即越眾向前,目注隱娘背上的瞎眼老婦,激動地問道:「老人家,這麼說來,您是沙娜拉前輩了?」

  瞎眼老婦恍若未聞,木然不應。

  桑瓊急急取下「虎斑指環」,塞在老婦手中,又道:「老前輩,您為什麼不肯回答呢?晚輩桑瓊,是受耶律前輩重托,特來尋訪您的下落,您摸摸這件信物……」

  瞎眼老婦冷冷將指環還給了桑瓊,漠然搖頭,仍不出聲,倒像這東西與她毫不相干似的。

  郝休低聲道:「看來她是深受刺激,頭腦已不清楚,現在既經證實蘭花娘娘就是侍婢阿蘭,她一定就是沙娜拉了,此事何須詳問,想必是阿蘭賤婢戀奸欺主,被曹克武所惑,篡奪了阿兒汗宮,咱們只消帶她去見耶律翰,真相即可大白。」

  桑瓊沉吟了一下,道:「鵲兒的話僅傳聞,未必全是實情,鳳妹妹,煩你搜搜這位老人家身上,假如她是沙娜拉,應該另有一支虎斑指環,跟這只戒上紋路相合才對。」

  麥佳鳳答應一聲,正待上前搜尋,瞎眼老婦忽然冷冷喝道:「不必搜尋,那只指環早被曹克武搜去了。」

  桑瓊見她終於開了口,欣喜不已,忙道:「指環失去並不要緊,只要老前輩能賜告您的身份,晚輩等立即送您去跟耶律翰前輩相見……」

  瞎眼老婦截口道:「相見?哼!我眼雖瞎,心裡很明白,他早已不在人世,到哪兒去相見?」

  桑瓊急道:「老前輩錯了,耶律前輩的確尚在人間,否則,這只虎斑指環從可而來……」

  瞎眼老婦冷笑道:「我錯什麼?我說你們才是打錯了主意,嘿嘿!十年來,你們千方百計,想騙我說出『聚精訣』藏處,一直奸計難酬,如今又想出這條以假亂真的狡計,偽裝劫牢,卻弄了一隻假指環來騙我,分明欺我目不能見,無法分辨真偽,可是任你千方百計,我只有一定之規,告訴你們,十年地牢慘刑我都熬過了,要我說出收藏『聚精訣』的所在?那是休想。」

  隱娘恍然道:「原來您不肯開口,竟是懷疑咱們是曹克武派來行反奸之計的?」

  瞎眼老掃哼道:「是與不是,你們心裡明白,現在我話已說完,你們是準備殺我泄忿?或是把我囚回地牢?可以早些決定了。」

  郝休哭笑不得,兩手一攤,道:「這倒麻煩了,她雙目失明疑心又重,看來要她相信咱們的話,真不是件容易事。」

  桑瓊心志微動,笑道:「老前輩既然疑心我等是曹克武派來的,至少總可以賜告您的身份吧?」

  瞎眼老婦漠然道:「多說一遍何妨,不錯,我就是沙娜拉!」

  郝咻喜道:「有這句話盡夠了,大哥,還問什麼,帶她去見耶律前輩去!

  桑瓊搖搖手,複又輕聲問道:「沙娜拉前輩,咱們能稱呼你耶律夫人麼?」

  沙娜拉冷哂道:「隨你們高興,就叫我瞎老婆子亦無不可。」

  桑瓊微笑道:「耶律夫人,晚輩以為空言爭論,勢必難邀信任,假如晚輩能夠提出證明,用以證實咱們所做所為,決不是為了騙取那『聚精訣』藏處,夫人願意相信咱們的話嗎?」

  沙娜拉木然道:「那得看是什麼證明了。」

  桑瓊輕聲道:「晚輩願為夫人背誦聚精訣全文。」

  沙娜拉聞言猛地一震,失聲道:「什麼?你……你竟然……」

  桑瓊接道:「晚輩背誦聚精大法全文,不僅為了證明咱們並非曹克武指使,更為了證明耶律翰前輩的確仍在世上,當今之世,除了域外白龍堆天殘門之外,通曉『聚精大法』的人,應該只有夫人和耶律翰前輩,甚至那叛門欺主的惡婢阿蘭,也未曾習得聚精大法,對嗎?」

  沙娜拉臉色漸趨溫和,點頭道:「不錯,那賤人幸虧未習聚精大法,否則,那還容我活到今天……」

  語聲微頓,又道:「你若真能背誦秘訣全文,我就相信你們不是曹克武黨羽,不然,要我相信,決不可能。」

  桑瓊答應著,隨即收斂笑容,運「傳音入密」玄功,緩緩從「雞危搏鷹,鼠急噬貓」開始,將耶律翰所授「聚精大法」全部口決,從頭至尾,一字不遺複誦了一遍。

  沙娜拉靜靜地傾聽,神色連變,先足驚訝,繼而是讚歎,最後,竟激動得渾身顫抖,俯首唏噓不已。

  郝休等雖然聽不見口訣全文,人家都知道能否獲得沙娜拉信任,端在此一刻中,故而人人屏息傾注而待,地道內一片沉靜,寂然無聲。

  口訣甫一誦畢,沙娜拉兩隻瞎眼中,早已熱淚汩汩而落,雙手緊握著桑瓊手腕,哽咽道:「他真的還沒有死?告訴我,他在哪兒?十年了,他為什麼一去不歸?為什麼,為什麼?」

  桑瓊歎道:「耶律前輩一片癡情,只為尋覓絕世靈藥,欲為夫人治病,才耽誤了十年大好歲月。」於是,把耶律翰發現「金邊茯苓」,移植未成,困守荒林,以及自己與他邂逅的經過,詳細述說。

  沙娜拉聽完,竟破涕笑了起來,喃喃道:「這傻子,由來做事,總是那麼死心眼兒,金邊茯苓再珍貴,那及得上十年漫長歲月呢?」

  麥佳鳳和鵲兒,都是第一次傾聽到這樁變故經過,只覺這一對肢體雖殘,心性彌堅的夫婦,相愛竟是那麼真,那麼切,那麼令人感動,不禁都陪著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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