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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一邊說著,一邊「嚓」地劃亮火石,點燃紙媒,巴巴地吸起旱煙來。

  陰美珠看看他氣憤之狀,又有些可笑可憐,便道:「是你自己要觸這黴頭,又不是咱們請你來的,這能怨誰?」

  章老頭猛吸子幾口煙,噴得滿室煙霧,氣啾啾道:「我一番好心,變成了驢肝肺,還說是我自討沒趣?不醫不打緊,你總得說個道理,是我老頭子醫術不高?還是你們自己幹了見不得人的事?」

  陰美珠一驚,怒目道:「你說什麼?」

  章老頭道:「我敢說什麼?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陰美珠聽得驚怒交集,纖掌一橫,道:「好啊,敢情你是有為而來?老匹夫,你的膽子不小,姑娘倒看走眼了!」

  章老頭只顧巴巴連聲吸著旱煙,充耳不答。

  陰美珠沒聲叱道:「老匹夫,裝聾作啞就行了麼?姑娘且試試你仗持的什麼?」

  話聲甫落,欺身上步,右臂閃電般探出,疾然向老頭兒肩上扣去。

  那章老頭「嘿」地一聲冷笑,竟然不避不讓,只冷冷揚起旱煙管,低哼道:「我老人家就仗持這玩意兒。」

  陰美珠五指堪堪搭上老頭兒左肩,突然發覺滿室煙霧隱含異味,心知不妙,再想閉氣,已經來不及了。

  煙霧撲鼻,腦中一陣暈眩,真力驟散,一個踉蹌,腰際已被老頭兒旱煙管點中,「噗通」摔倒地上。

  章老頭抖一抖肩胛,霍地站起身子,側耳凝神向門外傾聽了片刻,然後走到窗前,推開窗扉,使滿室煙霧略為消散,這才吃吃冷笑道:「饒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子的洗腳水,老子可不是來治病的,老子是來要命的。」

  緩步走到陰美珠身邊,用腳尖挑了挑,陰美珠通體軟如棉花,昏迷不醒。

  章老頭得意地笑道:「四個女的,帶著個大男人,居然喬裝投店,哼!非奸即盜,這還幹得出好事來?我倒要看看這男扮女裝的小子有多壯?一個對四個,虧他怎麼扛下來的。」

  說著,插好早煙管,掀去被子,將床上的桑瓊扳了轉身。

  桑瓊口目緊閉,僵臥不動,顯然也被迷煙薰昏了。

  章老頭喃喃低聲笑駡道:「小子,豔福享夠了,身子也淘空了吧?讓我看看你是誰?」一探手,扯去了桑瓊頭上綢巾。

  目光一落,看清桑瓊面貌,章老頭吃了一驚,脫口道:「咦——」

  一聲未畢,桑瓊猛可睜開眼簾,翻手一把,扣住了老頭兒的腕脈。

  「咦!是你?」

  四目相對,桑瓊也不期輕呼失聲,連忙翻身坐起,揉揉眼睛再看,頓時欣喜鬆手。

  你道為什麼?原來那位冒稱神醫的章老夫子,不是別人,竟是「鬼偷」邢彬。

  鬼偷邢彬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是桑瓊,慌忙除去眼鏡,倒身便拜,道:「幫主恕罪,屬下該死!」

  桑瓊一躍離床,雙手扶起詫道:「何罪之有?」

  鬼偷邢彬道:「屬下不知四位姑娘帶著的人就是幫主,若知道,萬萬不敢來攪幫主的好事……」

  桑瓊一怔,幾乎啞然失笑,搖頭道:「你想左了,我是大意失手,被她們擒住的俘虜,幸虧你來得正好,不然,還難說何時才能脫身呢!」

  鬼偷邢彬兀自信疑參半,呐呐道:「那麼,幫主你怎麼沒有……」他的意思,是指桑瓊穴道沒有受制,不像是被俘之人。

  桑瓊輕歎—聲,這才把自己中計被擒的經過,大略述說一遍。

  鬼偷邢彬駭然道:「屬下竟沒想到她們是『陰山十二釵』,否則,斷不敢如此冒失,多虧迷煙還有效,假如一冒失靈,那就不堪設想了。」

  桑瓊笑道:「若是落在這陰美珠手中,那倒不致有多大危險,假如其他三釵,就夠你享享豔福了。」

  鬼偷邢彬知道這是回敬自己剛才罵人的話,尷尬一笑,說道:「剛才屬下不知道是幫主,不料誤打誤撞,竟在此地遇見。」

  桑瓊道:「你不是分派在攻巢湖的—組嗎?又怎會獨自跑到這兒來了?」

  鬼偷邢彬道:「巢湖之圍已撤,如今各家兄弟都奉命向西來追麥姑娘,這件事,幫主大約還不知道吧?麥佳鳳麥姑娘已經從金陵出走了……」

  桑瓊訝道:「麥佳鳳西行的消息,我是在天壽宮得到杜三娘飛報才知道的,同時命她傳話給羅兄弟,要他暫解巢湖之圍退回金陵臥龍莊,這樣看來,我們並未見到杜三娘,已經先得到消息了?」

  鬼偷邢彬道:「咱們是得自雲嶺雙煞梁氏兄弟傳訊,羅兄弟當機立斷,便下令撤圍,除了趙當家和少數弟兄回守金陵之外,其餘眾弟兄都連夜向西趕來,羅兄弟的令渝,是要大家在長安會齊,再決定下一行動。」

  桑瓊欣然道:「這安排與我所預期的不謀而合,天奇可謂深知我心,你一路西來,可曾得到麥佳鳳的行蹤消息?」

  鬼偷邢彬搖搖頭道:「屬下估量麥姑娘帶領著兩頭雪狒同行,路上一定不便,很可能舍官道而行僻路,所以專在大河以北巡行守候,迄今尚無任何發現。」

  兩人正談論著,突然,房頂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衣袖振風之聲。

  桑瓊聞聲低喝道:「噤聲!有人來了。」身形一旋,從地上抱起陰美珠,反身貼壁而立。

  鬼偷邢彬來不及覓地躲避,一縮身,倒臥地上,順手扯過被褥,連頭一齊蒙住。

  那女袖飄風的聲音,果然在屋頂頓住,停了停片刻,紅影一閃,窗外已掠下一人。

  這時窗扉正敞開未閉,視線極為清晰,桑瓊只略一掃瞥,已認出那人影正是「十釵」陰巧珠。

  當下心念疾轉,暗忖道:「三名妖女之中,就數這陰巧珠心機最深沉,生性也最淫蕩,她夤夜掩來,目的已不用猜測,看來非避她一避不可了。

  可是,臥房共僅—門一窗,門正扣緊,視窗又被陰巧珠堵住,加以陰美珠昏迷不醒,想啟門而走,實非容易。

  桑瓊一急,忽然想起破廟避雨初遇陰美珠的情景,於是,依樣葫蘆,抱著陰美珠縱身掠過屋樑,將陰美珠安置在橫樑角架處,順手取回飛龍劍,屏息而待。

  陰巧珠飄落院中,瞥見窗扉大開,倒不敢站得太近,遠遠逡巡了一轉,不見房內動靜,才故意輕咳一聲,閃近窗口,低聲叫道:「小妹!小妹!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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