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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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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克武斷然喝道:「你本來就多此一舉,老夫與你勢成死仇,今生今世休想化解。」 桑瓊劍眉一挑,道:「那麼,我可否再問一事,你我何仇何恨?」 曹克武怨毒地道:「恨比山重,仇比海深!」 桑瓊緊接道:「願聞其詳。」 曹克武目光凝注,凶芒閃射,咬牙切齒道:「小輩,你是裝蒜?還是明知故問?」 桑瓊肅然道:「如你所說,彼此已成死仇,我如果知道,何須多此一問?」 曹克武臉上忽然閃現一抹詭異的顏色,冷冷又道:「你是說,對十年前那樁血仇恨事,當真毫無所知?桑震寰臨死,也沒有告訴你?」 桑瓊坦率地搖搖頭,道:「先父臨終之時,並未提到跟誰有夙仇宿怨,我用不著騙你。」 曹克武喉中咯咯作聲,注目又問道:「那歐陽天壽和劍魔甘道明總該告訴過北宮幾個丫頭?」 桑瓊正色道:「歐陽宮主和甘老前輩猝促遇害,更沒有提到過任何恩怨。」 曹克武似乎頗感意外,突然仰天厲笑起來,笑聲淒厲震耳,無限狠毒地說道:「原來這幾個老匹夫;也知道問心有愧;終其一生,竟無顏將當年之事明白告訴兒孫,他們大約想不到曹某人會大難不死,更獲得奇緣,自然也料不到天道不爽,報應已落在後輩們的頭上了……」 桑瓊聽得心頭暗震,沉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不妨爽快地說出來,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曹克武收斂了笑聲,不屑地道:「好一個恩怨分明,好一個是非自有公論,這些話,不過是你們這些自詡俠義的假君子欺世之談,老夫身受慘痛,忍辱十年,天下誰說一句公道話?今日舊事重提,你知道又能如何?難不成你這做兒子的,還會替你那死鬼父親認罪是麼麼』 桑瓊凝重的一點頭,明良道:「正是,假如先父當年確有虧節負理,桑瓊豈止認非,甚至代父領罰,決不規避……」 語鋒一頓,雙目神光暴展,接著又道:『不過,如果你僅是虛詞誣陷,辱及先父清譽,卻休怪桑瓊乘人之危,教你們這二十名傷殘敗兵,一個也別想生離此寺。」 曹克武冷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狡詐! 桑瓊軒眉道:「在下以禮相待,推誠相見,何來狡詐二字?」 曹克武道:「十年前的舊事,如今已死無對證,老夫縱然說破唇舌,你只須一推不承認,反加老夫誣陷的罪名,是非公淪,從何分辨?」 桑瓊道:「依你該如何?」 曹克武沉吟了一下,道:「為示公允,咱們約期半載,遍邀天下武林黑白兩道,聚會青海海心山,老夫當眾詳述往事,由與會同道公決公斷。」 桑瓊道:「但若無目睹當年經過的人出面,豈一樣難斷你說的是真是假?」 曹克武冷哂道:「到時自有人證物證,定叫你心服日服,怕只怕你沒有這份擔當的膽量。」 桑瓊挑眉道:「你不用言詞相激,咱們就定期明年元宵那一天,柬邀天下同道,往海心山秉公一決。」 說著,扭頭對屠龍手紀浪道:「把那十幾名被擒魔徒帶出來。」 紀浪遲疑道:「莊主,這……」 桑瓊笑道:「區區幾名爪牙,殺之不武,放了他們算了! 紀浪不便再說,返身進人寺中,不久,押解著十四五名魔党留守弟子,趕羊似的驅出寺來。 桑瓊朗聲說道:「既定會期,希望你在這半年內略知收斂,不必再起霧端,以免自招禍殃,言盡於此,告退。」 話畢,一揮手,領著何沖。紀浪等人上馬而去。 曹克武目注人馬消逝,忿恨交集無處可泄,竟遷怒那十五名被擒獲釋的弟子,喝令並列跪下,罵道:「十五個人看守一個武功被廢的人都看守不住,要你們何用?」 那十五人同聲申訴道:「宮主聖駕才離寺,桑瓊便已乘虛掩到,屬下等措手不及,所以……」 曹克武斷喝道:「虧負職守,遺辱全宮,統統給我宰了!」一聲令下,刀光閃動,可憐十五人才獲釋放,竟全數橫屍戒壇寺前 黑夜逝去,燦爛的陽光,重又灑遍大地。 這一天,可說是燕京天壽宮創建迄今最熱鬧的一天,從旭日初升,宮門就大大敞開,全宮內外,彩飾錦裝,宮門上,高掛著一條長逾丈五的紅綢飄帶,宮牆上旗幟飛揚,人們往來,臉上都是一臉笑容。 家家結彩,戶戶張宴,那欣喜興奮之情,比過節猶勝數倍,為什麼?自然是為了昨夜那場全勝之戰。 自從魔宮肆虐以來,毀東莊,焚南穀,神機堡險些被據為魔窟,只有天壽宮,這一戰盡殲強敵,大獲全勝,當然值得好好慶祝一番。 正式的慶功宴,擺在大廳敞問,席分三桌,一桌是北宮弟子精英之輩,一席是特衛隊全隊和朱光權等六名棄暗投明的立功英雄,正中主席上,便是何沖、李明二紀浪和桑瓊,由四燕親自把盞作陪。 人人興高采烈,滿室酒香洋溢。可是,卻有一個人雖然也在飲酒酬酴,但笑意牽強,面有憂色,好像懷著滿腹沉重的心事 這個人,就是桑瓊。 他默默地坐在歐陽玉兒身邊,隨眾舉懷,總是淡嘗即止,兩道斜飛人須的劍眉,糾結成一個難解的死結。 這情形落在左首主座上的紫燕眼中,芳心忐忑,黛眉頻斂,忍了忍,終於欠身而起,滿斟一杯美酒,向桑瓊嫣然一舉杯,道:「此次大壽宮化險為夷,挫強敵,滅魔党,全宮得以保全,莫不是桑公於錦囊妙計所賜,此恩此德,無以言謝,請公子下了這杯酒,聊表我姐妹寸心。」 桑瓊連忙站起,道:「綿薄之力,份所應當,在下身受北宮活命之情,姑娘這麼說,越發叫在下汗顏了。」說著,舉杯一飲而盡,照底微微一笑,那笑容,卻仍頗為牽強。紫燕看得一陣迷惑,略一沉吟,又滿斟了第二杯,含笑說道:「這一杯,我要同敬兩個人,請五妹和桑公子賞臉飲個雙杯兒。」 歐陽三兒聞語急揚螓首,兩朵紅雲登時飛上雙頰,既羞又急地道:「今天我也算是主人,應該我和大姐同敬桑哥哥……」 紫燕搖著搖頭道:「不!姐姐敬這杯酒,非關主客,我另有緣故,特意敬桑公子和妹妹倆的。」 在座請人盡皆會意,紛紛笑道:「對啊!情姑娘這杯酒必有深意,咱們是非喝不可的,喝過了,咱們再聽倩姑娘的下文! 歐陽玉兒雖非世俗女兒,無奈當著許多人,那份窘,也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心裡惱那紫燕姐姐平時穩重,今兒個偏偏促狹,然而,芳心深處,卻又帶著三分羞,七分喜。 偷眼望望桑瓊,誰知他竟悵然若癡,不言,不笑,好像這事兒跟他沒甚相干。 歐陽玉兒一急,嬌嗔道:「大姐,你先把緣故說出來,不然,非單酒不喝,更依不了你。」 黃燕笑嘻嘻接口道:「你們先喝了酒,大姐自然要說出緣故來。」 歐陽玉兒道:「不行,不先說出道理,這酒怎麼樣也不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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