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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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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瓊不禁詫問道:「你可認識那兩位元怪客的模樣,其中是不是有一個身穿錦衣,滿面油光,頗似商賈一流的老人! 麥佳鳳道:「不錯,那胖的一個正是商人模樣,另一個瘦削老人,卻是個瞎眼叫化,當時,我已經殺紅了眼,只當他們也是外來的賊黨,糊裡糊塗一刀向那瞎眼叫化砍了過去,不料才三數個照面,就被他將長刀震飛脫手,並且點閉了我的穴道,仿佛聽見那瞎眼叫化對胖子說:『這丫頭殺瘋了,交給你吧!我還得去看看麥老頭是生是死?看看兩條小龍絕了種沒有……』隨即把我拋給了胖子,我一急之下,內臟傷勢發作,便昏了過去。醒來時,卻睡在一艘海船上,傷勢也痊癒了,船上卻不見兩位怪客的人影,問起船家,才知道是那位胖子替我雇的船,吩咐送我到金陵臥龍莊來,那胖子還留了一封信給我,這裡卻沒有姓名,只寫著一首古怪的打油詩……」 桑瓊忙道:「那封信還在不在?」 麥佳鳳點點頭,從袖裡抽出一封皺皺的信柬,展視之下,果然是一首打油詩,寫著: 「東莊北宮肇禍因,南穀西堡太驕橫; 慘痛教訓須長記,從頭振奮舊聲名。」 桑瓊反復默誦那四句詩句,許久沒有出聲,腦中不期浮現出合肥城中兩度相遇的風塵異人容貌,而這首打油詩與自己在「悅來客棧」所得如出一轍,那矮胖錦衣老人每當緊要關頭,突作神龍一現,這一次更加上了一位瞎眼叫化,難道真是武林傳聞久已歸隱的「風塵三奇」嗎? 風塵三奇「僧、丐、酒」,桑瓊僅耳聞其名,並未見過,聽說三奇旋戲人間,詼諧成性。 「僧」是「癲僧花頭陀」。 「酒」是「酒癡李道元」。 「丐」是「盲丐青竹翁」。 這三人浪跡江湖,無門無派,居無定所,卻都是不折不扣的正道高人,他們既然洞悉四大世家劫難,就當仗義拔刀,為什麼總這樣忽隱忽現,非到最後關頭,不肯出手援助?其中道理何在? 桑瓊正在持詩沉吟,忽見羅天奇匆匆走廠進來,數度欲言又止,神色顯得頗為倉皇,不覺詫問道:「天奇,有什麼事嗎?」 羅天奇卻掩飾地搖搖頭,推笑道:「沒有什麼……只是,房舍修繕方面有幾點小疑問,想請大哥抽暇去指點一下……」 桑瓊頓時會意,便頷首起身,向三燕等告退,道:「姑娘們寬坐片刻,我去去就來,順便叫人準備祭奠之物。」 三燕正和麥佳鳳娓娓談著南穀變故,卻未留意,歐陽玉兒只漫聲道:「你快些回來,咱們等你啦! 桑瓊跟隨羅天奇轉人另一間靜室,推門一看,卻見鬼偷邢彬早已在室中等候,心頭微驚,情知不妙,急問道:「怎麼樣了!龍劍和鳳刀呢?」 鬼偷邢彬一臉慚愧之色,低聲答道:「回幫主,刀劍已被人盜去,屬下無能,空跑了一趟,特來請罪……」說著,便想跪下。 桑瓊連忙挽住,擺手道:「不必如此,坐下來,把經過情形告訴我,咱們離船才瞬間工夫,刀劍怎會被人盜去的!」 羅天奇也道:「失落刀劍責不在邢兄,還是快把詳情稟明大哥,早些商量追查的方法要緊。」 鬼偷邢彬長歎一聲,恨恨說道:「正因前後才一轉瞬工夫,刀劍竟然失落,屬下不能不內疚……」 桑瓊道:「事已至此,追悔何益,究竟是怎樣發現刀劍被盜的?你先詳述一遍。」 鬼偷邢彬道:「屬下奉命折返尋取刀劍時,船隻還在目力以內,誰知待回到船上,遍尋艙中,已不見刀劍影蹤,那時候,江邊還聚集著許多看熱鬧的百姓未散,但據船家說,決無閒人踏上過船舷,屬下仍不放心,曾親自搜查在場百名男女,競未查出可疑的人物,如今已將船家大小六日交船幫扣押,聽修幫主發落,船隻和靈樞仍泊原處,另委幹練之人看守……」 桑瓊注目問道:「你可曾留意過,當咱們離船登岸以後,附近有沒有其他船隻靠泊或離去?」 鬼偷邢彬道:「沒有,據屬下踩探,盜劍之人決非庸手,很可能是由江中潛上船隻的。」 桑瓊一震,道:「怎見得?」 鬼偷邢彬赦然道:「這是屬下推測,也可以說是經驗體會而來回……」 桑瓊忽然想他的「鬼偷」雅號,不禁也為之莞爾,點頭道:「正是,咱們險些忘記你是行家了,那麼,據你查看的結果,那盜劍之人是怎樣上的船?怎樣脫的身?」 鬼偷邢彬聳肩苦笑道:「屬下說句洩氣話,那傢伙身手高強,只在我上,不在我下,全船內外毫大痕跡可尋,除非他在船隻尚未抵岸前,就已經潛匿船中,趁幫主離船的刹那,盜去刀劍,仍由水中脫逃,此外決無下手的機會。」 桑瓊沉吟道:「這倒是可能的,由此可見,他競是一位水性絕佳的高人。」 鬼偷邢彬道:「所以屬下才自歎不如,論行竊水上船隻,術語叫做『鑽底子』,其方法不外『抽板』、『靠窗』、『懸纜』、『附底』幾種,但只有『道行』最深的,才敢用『附底』之法……」 羅天奇聽得入神,不覺問道:「什麼叫做附底」 鬼偷邢彬道:「所謂『附底』,就是認准目標以後,預先潛水在江中等候,趁船隻駛近,攀舷隨行,覓隙而登,然後在船隻靠岸的時候,乘亂下手,仍由水中逃去,這種人必須水性精湛,所以又叫做『水老鼠』,但通常都系兩人搭檔,互相掩護守望,而且多選在夜間行動,像這盜劍之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廣,眾目睽睽之下,輕易盜去刀劍,艙中連水漬也沒有留蔔一滴,自是出類拔萃的高手了。」 羅天奇又問道:「假如毫無痕跡可尋,你又怎知是附底的水老鼠幹的呢?」 鬼偷邢彬從懷中取出一物,雙手交給桑瓊,道:「大凡高手做案,總喜歡留下表記,以示炫耀,屬下曾雇人人水搜查船底,在舵葉上找到這件東西,故敢推測是水老鼠中能人所為。」 桑瓊看那物件,原來是一枚極細的小針,針尾附著一只用藍色絨線繩編成的蝴蝶,竟然栩栩如生,水漬未幹。 羅天奇欣然道:「既有這件表記,可見那盜劍之人必非無名小輩,邢兄是此道中祖師爺,難道還查不出他是誰?」 鬼偷邢彬搖頭歎道:「話雖不錯,但水陸兩道並無密切往來,我也曾苦思很久,卻想不出咱們這一輩能手中,誰使用這件表記。」 桑瓊凝神片刻,把那小針又還給了鬼偷邢彬,正色吩咐道:「這東西你暫且收著,不妨暗中打聽,或許那人尚未離開金陵,只要他不是曹老魔手下,盡可以禮相商,索回失物,任何條件都依他,但此事千萬不能聲張,更不能讓三燕知道,懂嗎?」 鬼偷邢彬躬身應道:「屬下懂得。」 桑瓊又道:「船家無幸,要儘快釋放,並給予厚賞,記住叮囑他們不可把此事告訴三燕,今後尤須注意,動輒拘禁無辜的舉動,絕對要禁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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