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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神機堡深講溝高壘,除了酉南一座堡門,別無途徑可通,而那座以生鐵鑄造,厚箭尺半。高達九尺的堡門,卻長年緊閉,只留下門角一道附屬的窄門可供出人,而且,環堡護牆河上,僅有的一架鐵制吊橋,也是經年高吊在半空中,很少有放落的時候。

  橋頭有一座石屋,住著二十名精壯堡丁,不分日夜,輪班扼守在吊橋下,如無堡主令諭,任何欲往西堡的武林人物,一概于河邊擋駕。

  自從璿機秀士鄧玄手創神機堡,三十年來,西堡都閉關自守,與世隔絕,西堡弟子很少履及江胡,也不歡迎武林同道進人西堡。是以,神機堡雖與「東莊」

  「南穀」

  「北宮」並稱「武林四大世家」,一般人卻對「西堡」始終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心理,連近在咫尺的青城和峨嵋兩派,也為了神機堡而絕跡江湖

  相傳多年前,青城掌教習仙白雲真人,為「睦鄰」禮貌,曾親赴「神機堡」拜晤鄧玄,竟遭拒見,羞惱之下,便邀約峨嵋掌教大悲道長連袂再往西堡投貼拜會,又被拒於堡外,兩派掌教一怒,三次投帖,名帖竟改用黑色。

  黑帖入門,在武開林中習俗,乃是極不禮貌的行動,包含著輕蔑和挑戰的意味,這一次,璿機秀士鄧玄卻親自出迎了。

  白雲真人和大悲道長挾忿堡,與鄧玄一言不合,終於兵戎相見,一場激戰下來,大悲道長斷了一條左臂,白靈真人卻濺血喪命,死在西堡。

  青城,峨嵋二派激忿難抑,盡出高手和曾道百余人,大舉會攻神機堡,廝殺整夜,竟落得全軍覆滅,兩派精英殆盡,大悲道長單人只劍逃回峨嵋金頂,不到三天,也悲憤而死,臨終留下一句遺言:「西堡不滅,峨嵋和青城永絕江湖。」

  從此,武林中再也見不到峨嵋和青城二派弟子,「神機堡」卻成了震懾江湖的「禁地」,被尊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了。

  大家對西堡既畏懼,又好奇,但誰也不敢輕越雷池一步,武林人物經過龍溪,莫不繞道而行,遠遠避開那陰森而巍峨的石牆,西南數省,盡被西堡威名籠懾,無論黑白兩道,不是拱服俯首,便只有遷徒離川,另謀基業。

  這些事,桑瓊自是早已知悉,因此,他不能不替劍魔甘道明和北宮三燕擔心,也不能不使自己提高警惕。

  他一路沉思,策馬轉出龍溪大街,縱目遠眺,已能望見那片建築在丘陵起伏中的白石堡牆。

  漸漸,西堡堡門前的吊橋也清晰可辨了,桑瓊不期生出沉重之感,他深知此行的艱巨和困難,一絲疏忽,都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血腥後果。假如北宮劍魔及三燕真的已經進人西堡,以甘道明的狂傲跋扈,只怕早跟璿璣秀士鄧玄翻了臉,不知現在弄成什麼局面?他接踵趕去,究意應該用什麼態度才妥當呢?如果鄧玄拒斥不見,那時怎麼辦?

  想著想著,尚無良策,坐下駿馬已在護堡河邊停步。

  唉!不人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來了,只有硬著頭皮試上一試了。

  當下把心一橫,就在馬上抖開一份準備妥當的大紅拜帖,揚聲向對岸叫道:「九靈幫投帖拜候,煩請接引!」

  對岸吊橋下那棟石屋門前,四名勁裝跨刀挺著紅櫻長槍的堡丁並肩而立,桑瓊還沒到河邊,他們早就看見了,此時卻故作未見,大刺刺地問道:「神機堡不待外賓,朋友難道不知道嗎?」

  桑瓊毫不生氣,微笑道:「不錯,但桑某卻並非自己找上神機堡,而是貴堡邀請而來,不知是否屬於例外?」

  其中一名堡丁冷哼兩聲,道:「這倒是奇聞,朋友,你是誰邀請來的?」

  桑瓊笑道:「貴堡帳房師爺莫金榮。」

  「莫師爺?」

  四名堡了齊都一楞,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個立刻轉身近進石屋,不片刻,屋中走出一個跨刀大漢,模樣似是扼守橋頭堡丁的頭目。

  那頭目隔著護堡河,先向桑瓊打量一陣,臉上頗有疑惑之色,態度卻比堡了客氣了些,問道:「朋友真是咱們堡中莫師爺邀約來的?」

  桑瓊道:「正是」

  頭目又道:「可有憑證信物?」

  桑瓊搖頭道:「在下與莫師爺相識于邛崍山麓,承他親口相邀,特來應約,並無憑證信物。」

  一那頭目一聽,登時恢復了傲慢神色,冷冷道:「好吧!把拜帖送過來,我替你回一聲。見不見卻很難料。」

  護堡河寬達三丈,吊橋又未放落,桑瓊在河南岸,那頭目和堡丁們卻在北岸,竟要桑瓊自將拜帖送過去,顯然帶著鄙夷和調侃的意味。

  桑瓊忍辱負重,並不介意,含笑道:「請接住了。」

  說著,左掌托著那張大紅拜帖輕輕一送,真力源源而出,那拜帖平平穩穩飄飛三丈,不疾不徐,冉冉向頭目飛至。

  那頭目見桑瓊並未提氣作勢,信手一送,竟有如此功力,臉上已驚容遍佈,及至拜帖飛近,伸出手去一接,卻發覺那薄薄一張紅紙,重逾靠鈞,雙手全力捧接,仍然拿樁不穩,登登登連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地上。

  桑瓊微笑道:「失手!失手!大頭目多多原諒。」

  那頭目早已駭然變色,連忙掙扎著爬起身來,低頭一看拜帖,驚駭更甚,問道:「桑幫主現在何處?」

  桑瓊笑道:「不敢,就是區區在下。」

  頭目一震,連忙沉聲道:「鳴鐘!放橋!

  石屋中頓時揚起一片鏗鏘鐘聲,堡樓黃旗展動,「軋軋」之聲隨起,那架高懸半空的鐵制吊橋,緩緩降了下來,橫跨護堡河,接連成一條足容四馬並馳的大道。

  桑瓊倒覺得詫異不解,暗忖道:他還沒有回報入堡,便放橋相迎,究竟是莫金榮早有交待了還是這小子吃硬不吃軟,變得前倨而後恭了呢?

  吊橋放落,那頭目快步迎過橋來,躬身道:「請桑幫主隨小的入堡。」

  桑瓊點了點頭,含笑道:「多謝接引。」翻身落下馬鞍。他心中雖然覺得詫異,但為了禮敬西堡,特地牽馬步行,跟隨那頭目步上吊橋。

  經過橋頭石屋的時候,堡丁們一齊躬身施禮,並分出二人隨護相送,代桑瓊執著馬韁。

  走進堡門,是一條筆直的石板路,一眼望去,不見盡端,路側房舍比鄰,十分整齊,街上除了偶有堡了走動,居民們都避人房中,所以顯得「神機堡」份外寬敞和嚴肅,使人不期生出涼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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