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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秀珠急道:「不!不要!我不想再見到他了,永遠也不要讓他看見我這張醜臉……」

  桑瓊柔聲道:「我體會得到你的心情,所以已經讓他和梁氏昆仲到金陵去了」

  秀珠一驚,輕籲道:「啊!他已經走了……」言下卻又顯得悵然若失。

  桑瓊知道她對羅天奇情愫已深,惟因容貌被毀,芳心盡碎,此時勸她必然不易收效,於是並未再說下去,替她換了藥,略作收拾,又囑咐二女改著男裝,以備夜晚遷往姥山龍船幫總舵。

  晚餐時分,鐵臂蒼龍趙公亮僅率數名親近心腹重來莊中,趁天色人幕,一葉輕舟,將秀珠和春梅載赴姥山大寨去了。

  桑瓊則獨自留在莊內,等候與歐陽玉兒會晤。

  初更過後不久,歐陽玉兒果然單獨如約而至,一見莊中已人去樓空,大感詫異,桑瓊便將鐵臂蒼龍趙公亮認出神手郎君黃文彬匿居西堡,故已遣走羅天奇並安頓春梅秀珠,準備獨自入川探查神機堡的事述了一遍。

  歐陽玉兒既驚又喜,急道:「豔琴賤婢必然也逃往西堡,咱們就一同走一趟青城,查個明白。」

  桑瓊道:「這樣自是很好,但劍魔與我已有怨隙,只怕同行不便。」

  歐陽玉兒道:「甘叔叔就是這樣脾氣,其實他心裡也知道錯怪了你,口頭卻不肯承認,你如果不願與他同行,我可以請三姊四姊伴他一路,咱們兩人另外走一路。」

  桑瓊笑道:「如此一來,豈不更使他不快,不如我單獨走,咱們約妥時日在青城龍溪碰面,然後同探神機堡……」

  歐陽玉兒道:「那咱們索性瞞著甘叔叔私自上路,豈不好麼?」

  ◇第二十八章 惡夢初醒

  桑瓊搖頭道:「不!你我都未見過西堡堡主璿璣秀士鄧玄,必須劍魔同往,比較方便。」

  歐陽玉兒想了想,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桑瓊道:「越早越好,就是今夜或明晨上路,以免賊党們從容佈置,又生枝節。」

  歐陽玉兒道:「既然要趕路,乘船不如騎馬,你只管取道由合肥向西,越大別山經商城、桐柏,穿過武當,循米倉山和牢固關這條路南下人川,我們也走相同的路線。途中隨時可以聯繫,彼此也能。相呼應,等抵達龍溪時,故作不期而遇,#叔叔決不會疑心的。」

  桑瓊道:「就這麼辦,不過,大家務必要在龍溪先見了面,商議一條合適的探查方法才能行動,千萬不可魯莽。」

  歐陽玉兒應道:「知道了,說不定我和兩位姊姊能說服甘叔叔,大家結伴同行,那就更好了。」

  兩人商議定妥,歐陽玉兒先行離去,桑瓊又折回湖邊,早有龍船幫快艇在湖畔等候,接他同赴姥山總舵。

  鐵臂蒼龍趙公亮特地撥出內替中最好一棟房舍供春梅和秀珠居住,另選幫中精幹高手四十人,不分日夜輪流環守戒備,又請那位真正的皖中名醫「竹林逸士」黃光平遷住內寨,黃光平年逾八旬,童顏鶴髮,待人十分謙虛,有位孫女名叫璿姑,正可與秀珠、春梅作伴。

  桑瓊親自巡視內寨,頗感滿意,又問起春梅病症和秀珠的傷勢,竹林逸士答道:「春梅姑娘乃系感受驚恐慘事,俱悶積結於心,以致言語失常,必須緩緩施以寧神尊氣之藥,使心情趨於平靜,便可痊癒,但那位秀珠姑娘卻不太好醫治…………」

  桑瓊驚問道:「莫非她內傷太重?」

  竹林逸士搖搖頭道:「內傷已無大礙,老朽擔心的是,她臉上傷痕遍佈,縱能醫治好,也會留下親肉疤痕,永遠無法再恢復從前的容貌了。」

  桑瓊「啊」了一聲,懇求道:「老夫子當世神醫,務求勉力而為,只要能使她恢復原有面貌,任何珍貴藥物,在下也將搜求以應。」

  黃光平為難地道:「醫者仁心。但能辦得到,老朽那有不盡心的。假如傷痕只有一二處,還可以用『接膚補肌』之法除去疤痕,無奈秀珠姑娘傷得實在太多了,面上幾乎無一寸完膚,即使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

  桑瓊問道:「何謂『接膚補肌』之法?」

  竹林逸士道:「那是說把傷殘之處仔細割去,再將身上其他地方的完好肌膚挖補移植到臉上,正如俗語『挖肉補瘡』這句話一樣……」

  趙公亮脫口道:「這也容易,咱們可以把另外一個女子的臉肉剝下來,替秀珠姑娘整個換一張臉?」

  竹林逸士黃光平苦笑道:「就算能找到與她一般年齡,一般肌膚,眉目五官也非常相似的女子,也只能做成一張假的人皮面具,不能如天生的一樣有喜怒哀樂等表情了。」

  桑瓊心中一陣黯然,默默低頭未再出聲,想到終有一天被羅天奇看見秀珠那傷痕累累的面貌,不禁泛起難以描述的沉重之感。

  趙公亮知道桑瓊天亮前就要動身,特備酒宴餞行,桑瓊悶悶不樂,勉強飲了幾杯,囑託一番,便告辭離了姥山,單騎踏上西行之途。

  時序隆冬,黃准平原上季風凜冽,天寒雨稀,大有北地風味。

  桑瓊單人獨騎,肩後交負著「龍劍」「鳳刀」,冒著寒颶颶的西北風,沿准陽山脈按轡而行,出合肥,渡卑河,一路竟無歐陽玉兒的消息。

  第三天傍晚,抵達大別山下的商城。

  這兒已經屬於河南省境,北方寒流由關外吹來,被秦嶺一隔,竟分為南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桐柏大別一帶,業已雪花飛舞。

  城中店棧多半都掩上了店門,即或有敞門待客的,也在門前垂著厚厚的棉制門簾,大街上寒風呼嘯,行人零落,顯得冷清清的。

  桑瓊緩騎入城,正東張西顧尋找宿夜之所,忽然看見街邊一家懸著「永福客棧」燈籠的瓦屋簾下,有個店夥模樣漢子,正伸長脖子向街上眺望。

  那夥計仔細看了桑瓊一陣,突然快步直迎過來,含笑哈腰道:「這位相公,可是姓桑麼?」

  桑瓊微微一怔,道:「不錯,我正是姓桑,你怎知我的姓氏」

  夥計喜道:「天可憐見,小的哪天不守候在店門口,已經整整等了兩天啦,相公快請店裡坐,小的有話奉告。」一面說著,一面便接去馬韁,引向客棧門首。桑瓊心中暗覺詫異,也就沒有拒絕,在門前下了馬。

  那夥計挑起棉布門簾,招呼桑瓊人店落坐,然後把馬匹牽住後槽卸鞍上料,又替桑瓊燙了酒,搬上暖盆,送上酒菜,直忙了半個時辰,才算舒齊,滿臉堆著殷勤笑容來到桌邊時候,輕聲道:「相公怎麼現在才到?若非小的眼尖,當面錯過,豈不糟了」

  桑瓊訝然問道:「『聽你口氣,好像早知道我要來,特地在店外相候的?難道你會未卜先知?」

  夥計笑道:「小的哪有這份神通,是前天午後,一位路過此地的姑娘留下話,估量相公就這兩天要到,囑咐小的務必守候,替她轉個口信,那位姑娘臨去時,賞了小的十兩銀子,還說待口信轉到,相公另有厚當……」

  桑瓊笑了笑道:「你且說說看,是位怎樣的姑娘?要你轉達什麼口信?」

  夥計眼珠子一溜,低聲道:「那位姑娘好標緻的模樣,一身白衣,襟前繡著五彩燕子,據她說,桑相公是她的表哥?」

  桑瓊心中一動,這不分明是歐陽玉兒嗎?忙道:「不錯,她囑吩你轉的口信是什麼?」

  夥計卻不肯直說,只吃吃笑著道:「桑相公那位令妹出手好爽快,一賞就是十兩銀子,她還說………嘻嘻……」

  桑瓊順手取出一錠約二十兩重的銀錠,向桌上一放,微笑道:「我這做哥哥的出手也不寒愴吧?」

  夥計連忙伸手來接,哈腰道:「謝謝桑相公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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