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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船老大和杜二退去,桑瓊立即掩上艙門,沉聲對雙煞說道:「姓杜的行跡十分可疑,船上水手,大部是武林高手偽裝,假如我猜測得不錯,那位劍魔甘道明,很可能就藏匿在這條船上。」

  雙煞駭然驚道:「幫主從何得知?」

  桑瓊道:「我是就情理推測,崇明客船全被包租,卻無一艘出海,偏巧又有杜二找我們兜攬生意,這條船雖經修理,並非破舊,船上水手眾多,大部分是生手充任……種種跡象,顯示這純是事先佈置的圈套,咱們現在已經中計了。」

  梁金虎兀自不信,道:「他們設這些圈套,目的何在?」

  桑瓊道:「自然是為了武庫藏珍。」

  梁金虎道:「武庫藏珍既已落在北宮手中,北宮有意尋寶,隨時可去,甘道明又何須行此畫蛇添足的笨事。」

  桑瓊點頭道:「我不明白的正是這一點,或許歐陽玉兒那份藏珍圖並未讓她爹爹知道,或許這是劍魔甘道明個人的私心,此中關係,一時難明,但我從那杜二的神情上,可以確斷這條船上,早已佈置高手,隨時隨地,都能置咱們於死!」

  梁金豪奮然道:「既然幫主確認如此,咱們就先動手,把那姓杜的小子宰了如何?」

  桑瓊搖手道:「不可,我料他們在沒有尋到武庫之前,不會對咱們下手,反正已身入圈套,何妨將計就計,我告訴你們是要你們多加小心,注意防範,但千萬不可聲張。」

  梁金虎仍然半信半疑,道:「咱們食住都在船上,他們有意暗算,實在防不勝防………」

  桑瓊道:「飲食盡可如常,唯須防備食物中藏有慢性毒藥,對船上水手操作,也須暗中留意,看看有沒有另設的夾艙暗壁?尤其要注意船上每餐食物,是否多備了幾份?」

  梁金虎背脊一陣涼,笑道:「真如幫主所說,咱們豈非日夜提著腦袋,這日子倒真難過!」

  正說著,梁金豪忽然以手壓唇,向艙門指了指,示意外面有人潛近,梁金虎怒眉一揚,便待發作,卻被桑瓊搖頭止住。

  桑瓊故作平靜,曼聲問道:「門外是社二哥嗎?」

  話出口,艙門外「噗通」一聲響,好像重物墜地,果然聽得杜二顫聲答道:「是……是小的……小的來問問……飯菜是否要開到艙裡來………」

  桑瓊大聲道:「送來吧!咱們正餓得發慌,喝點酒最好。」艙門外杜二喏喏連聲而去。

  桑瓊揚揚劍眉,低笑道:「如何?」

  梁金虎這才恨恨罵道:「這小子鬼鬼祟祟,真他媽的有些邪門…………」

  一連十數日,船上風帆吃滿了風,鼓浪南行,一路平靜,並無事故發生,梁氏雙煞隨侍桑瓊寸步不離,白日多在艙面眺望海景,夜間則輪流守夜,絲毫不敢懈怠。

  眼看將抵閩境,從第十四天起海上忽起狂風,船身顛簸不定,威風碎浪,掠過艙面,雲嶺雙煞都是生長在內陸的人,第一遭海行,兩個人都覺得內腑翻湧,難以忍受。

  桑瓊出生江南,毫無暈船感覺,於是讓雙煞休息,自己親手照料飲食。這一天傍晚,風勢加劇,海面浪濤洶湧,船上四隻風帆盡都收落、仍然被風浪撥弄得有如一片落葉無依,浪頭一個接著一個,擊得船身格格作響。

  雙煞面色蒼白,各自跌坐艙中運功抑制內腑,直到深夜,連晚飯也沒有用過。桑瓊已有六七個時辰未進飲食,腹空如洗,此時見風浪略小,便獨自啟開艙門,欲往後面廚房取些食物裹腹,剛摸索到廚房外面,忽見杜二手裡提著一隻食盒向側舷而去。

  桑瓊本想招呼他,卻發現那食盒十分沉重,估量盒中食物,決不止一二人之食量,而且,社二所去側舷,並無房艙,不禁心中一動,忙把已到喉邊的聲音咽回,躡足隨後跟了下去。

  這時船身尚在搖晃,艙外風聲呼號,船上全無燈光,杜二轉人左側一條狹窄通道,推開一塊艙蓋,曲身而下,並未發覺桑瓊跟在後面。

  桑瓊疑雲大起,暗吸一口真氣,快步越過窄道,環視打量,似覺這地方是在舵樓下層,通常是用來貯放纜繩之類零星物件的所在,艙中怎會有人居住呢?

  他屏住呼吸,隱身黑暗中等候著,約莫過了半盞熱茶之久,艙下透出燈光,杜二空手退出艙來,正要離去,忽聽下面一個粗啞的聲音叫道:「小杜,再給咱們送些酒來,奶奶的,這陣風浪,真叫人難熬。」

  杜二應聲而去,竟未掩閉艙蓋。

  桑瓊暗喜,輕移身軀,欺近艙口,偷偷向下一望,不禁大吃一驚_

  原來這間貯物用的小艙,已改裝成臥房,靠船壁分設著雙層臥床,梯邊一張矮桌旁,正圍坐著五名身著黃衣的壯漢,赫然竟是號稱「黃衫五友」的天山五魔。

  天山五魔各以獨門兵器為號,依序為龍鉤趙剛,鐵鍋李慶,銅錘陸開泰,神戟霍天狼和鎖鐮刀崔五。五人都有一身詭異精湛的武功,桑瓊曾在太湖西洞庭山跟五魔血戰,對他們的陰狠、毒辣、卑劣,可說知之甚詳,萬萬料不到淮陽一瞥之後,竟會在這兒三度相遇。

  五魔藏身船隻暗艙,證實了桑瓊猜測正確,這條船,不折不扣是個陷阱,但仍然有一點使他懷疑,那就是北宮劍魔甘道明為什麼不見呢?

  桑瓊心念電轉,渾身沁汗,據他所知,天山五魔個個功力都不在雙煞之下。假如以一對一,雙煞或可一戰,但五魔聯手,再加上一干偽裝水手,憑他們三個人,那是只輸不贏的局面。

  他暗自鎮懾心神,急急退回暗角裡,耳中雖不時傳來五魔咀嚼低語,理智卻警告他不能繼續竊聽下去,因為一旦暴露了形跡,禍變立即發生。

  通道口又響起腳步聲,杜二捧著酒缸,送人底艙;桑瓊趁他跟五魔談話之際,猛提真氣,飛快越過艙口,遂奔回艙中。

  雙煞調息方畢,桑瓊便將發現天山五魔藏匿船中的事低聲告知兩人,梁金豪駭然失驚道:「這還了得,咱們既然發覺,何不先下手為強……」

  桑瓊道:「敵眾我寡,又在大海之上,動起手來,只有對咱們不利,現在他們沒有發動,目的不外想利用我們找到武庫藏珍,只要一天找不到武庫所在,他們便一天不會動手,契機既在咱們手中,咱們何必驚惶自亂?」

  梁金豪道:「依幫主說應當如何?」

  桑瓊道:「現在最好假作不知,暗中先弄清楚他們全部實力,看看另外是否還有高手藏匿,等到抵達目的地,再想脫身之法

  梁金虎是個急性人,聞言立即拉開艙門,道:「咱們這就快些去查……」艙門啟處,忽見一條人影疾如脫兔般向後艙竄去。

  梁金虎話說了一半,猛可頓住,輕呼道:「不好,是那姓杜的雜種!」

  桑瓊大驚,急喝道:「快截住他,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雙煞應變迅捷,低吼一聲,人已穿出艙外,黑暗中只見那杜二已奔出兩丈許,梁金虎花袍一拂,呼地一掌劈了過去,叱道:「鼠輩,那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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