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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衛民誼心急救人,也無暇多作思慮,搶著說:「宋老師但能救得此人,咱們二人總得有以為報,您盡請放心好了。」

  百毒叟略有喜色,說道:「仙翁此意可是出自肺腑嗎?」

  衛民誼朗聲回答:「大丈夫一言既出,決無反悔的道理。」

  百毒叟哈哈大笑道:「好,好,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老朽得到傳言,失蹤近三百年的達摩奇經,聽說已有人發現蹤跡,現在還正有武林人物,跟蹤連奪,老朽久居邊塞,消息不靈,不知道倘若老朽能救得這位小友,二位是否能代老朽打聽出這件東西的下落出處嗎?」

  方大頭沉吟問道:「但這件事咱們也沒聽人說起,卻叩咱們何以探聽呢?」

  百毒叟乾笑兩聲,道:「容易之極,二位可知道有一姓顧的官宦,新近退隱,正率領家小歸江南的嗎?」

  衛民誼點頭道:「是有這麼一回事,但這與達摩奇經又有什麼關係呢?」

  百毒叟道:「但不知那位姓顧的,可有一隻東矮國進貢珍品,叫做九龍玉杯的?」衛民誼「唔」了一聲,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百毒叟笑笑說:「仙翁何必為這點小事為難,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老朽要連這一點線索也不知道,也不至於老遠從大雪山趕到中原來了。」

  衛民誼勉強笑了笑道:「說實話,聽是聽說有這麼一隻玉杯,但那也不過古玩奇珍,聊供文人騷客吟哦之需,于你我武林中人,直如糞土,宋老師因何會問起這件東西?」

  百毒叟突然放聲敞笑起來,那笑聲怪異,恍似梟鷹夜泣,荒山狼嗥,使人聽了,毛髮悚立。

  頃刻間怪笑一斂,百毒叟倏收寒面孔,冷冷說:「承仙翁慨然賜告九龍玉杯下落,老朽感激不盡,現下就替這位小友療傷去毒吧!」

  說著,站起身來,將秦仲抱起,輕輕放在神案桌上,仰面放平,從懷裡掏出一個寸許大小的白磁小瓶,拔去瓶塞,倒出五粒慘綠色,米粒大小的細藥九,撬開秦仲牙關,倒在口內,又將酒葫蘆對推秦仲的小口,灌了兩大口酒。

  回頭向方大頭道:「麻煩代為掩上廟門,取一點樹枝,生個大一些的火堆,同時趕快設法去弄三隻公雞或一條狗,一隻羊來,實在弄不到,林中獵五隻麻雀也可以,但記住狗,羊須得公的,並且要活的,這幾件東西,最好能在一個時辰之內辦妥備用。」

  衛民誼和方大頭均被他這種古怪動作和安排弄糊塗了,心裡雖是不解,但既無他法,只得聽之。

  方大頭低低向衛民誼道:「仙翁請留此,這些事待我去辦吧!」

  衛民誼好生感激,只得說:「那麼方兄多辛苦了,生火的事,我自理會得,你快去快回!」

  方大頭應聲自去,衛民誼輕輕閉妥廟門,回頭見百毒叟宋笠已經躍上神案,扶正了秦仲的身子,正盤膝跌坐,一手抵住秦仲肋下「期門」穴,另一隻右掌平掛在他背後「命門」穴,雙目緊閉,潛運內力,仿佛神情十分慎重,不由忖道:「這老魔頭雖毒,總不致平空算計這麼一個受傷的小孩子,何況以他的功力確實也犯不上他這麼多口舌,做這麼多過門,當面拼上,方大頭和自已恐怕也不是敵手,看來他倒真是一片好意也未可知。」

  他這麼一想,不覺泰然,放心越窗而出,去搜集枯枝木材去了。

  約莫過了盞茶之久,衛民誼抱了一大堆乾柴樹枝來,穿窗進廟,看見百毒叟還在替秦仲療治內傷,閉目盤膝,額角上豆大的珠,沿著面頰紛紛下落,衣領上已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顯然行功甚是吃力。他想起剛才自己的疑心,不禁微微有些歉意。連忙將樹枝就在大殿之上,生起火來。

  熊熊火光燃起,殿裡忽然暖和了許多,但奇怪的是,百毒叟這時藉著旺盛的火力,倒反而沒有剛才那麼累似的,額上汗珠也少了,呼吸也平靜了許多。

  又等了半個時辰,方大頭果然提著三隻活公雞回來了,大約這一趟距離還真不近,跑得滿頭是汗,氣喘噓噓的。

  衛民誼輕輕問:「你跑到哪裡去弄來這麼大三隻活公雞的?」

  方大頭笑著答道:「別提了,少說也跑了二十裡吧,全村只有這麼三隻公雞,咱向他們買,這些傢伙硬說是留著報曉用的,死人也不肯賣,被咱丟下一錠銀子,捉了就跑,這些兔崽子們,還鳴鑼擊鼓追著抓咱呢,虧了跑的快,沒被他們抓住。」

  衛民誼笑著用手指了指方大頭的腦袋,道:「真虧你做得出來。」

  忽然,百毒叟行功已止,招手喚道:「二位那一位請來將他的衣服統統脫掉,移到靠火近的地方,另外一位預備一隻大碗來。」

  衛民誼忙去案前抱下秦仲,用蒲圍靠近火堆排了一長條把秦仲平放在上面,解掉渾身衣物。

  方大頭問:「這可到哪兒去找碗呢?」

  百毒自道:「後面回房中就有,快去拿來,不要誤了時候!」

  方大頭急急轉過大殿,殿后就是間破爛廚房,一進廚房門,就見那廟祝老頭兒橫屍其間,上半身衣服已被剝光了,口裡流著鮮血,胸膛上開了一個血窟隆,肛腸散落一地,招得蚊蠅亂飛,那腥味中人欲嘔。

  在這個時候,方大頭也顧不得去同情他了,掩鼻邁步從屍體上跨過,取了一隻大碗,急急返回殿上。

  百毒叟宋笠把秦仲翻轉,面朝地,背朝上,捉過一隻公雞,就那樣活活的拔下毛,痛得那公雞一個勁兒拼命掙扎啼叫,等到毛拔光了,公雞也只剩下奄奄一息。

  宋笠左手執著雞脖子,右手食指如刀,順著雞腹一劃,立時將雞剖開,迅速掏出肚腸,將血液在碗中,趁著熱氣,把雞伏蓋在秦仲背心「命門」穴上。

  接著再將秦仲翻轉,其餘兩隻公雞也如法泡制,一隻蓋住前胸「七坎」穴,一隻貼住腹下「丹田」穴。

  三隻公雞弄畢,碗裡已滿滿盛了一碗雞血,百毒叟又從身上取出那白磁瓶來,倒出十餘粒丸藥,在雞血中化開,整碗雞血全灌進秦仲肚內。

  一切舒齊之後,他站起身來長長吐了口氣,拍拍雙手笑道:「行了,最多再有兩個時辰,准能醒過來,休養個一兩天,大體即可復原,幸喜治得早,如果再晚一天,那就更費手腳了。」

  衛民誼激動地向他一抱拳,道:「多承宋老師費心,此子但能拾回這條性命,咱們一定得轉告他,永志您老這份厚誼深恩。」

  百毒叟笑道:「施恩望報,豈是姓宋的屑為。不過,适才蒙仙翁實告九龍玉杯下落,那杯兒我姓宋的勢在必得,據我所知,顧玄同與你們天目二老淵源甚深,為了不傷彼此和氣,不知仙翁可肯成全老朽,將那玉杯相贈麼?」

  鐵笛仙翁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宋老師一再提到那九龍玉杯,難道說那玉杯還和達摩奇經有什麼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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