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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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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夫子又點頭道:「是的。」 郭長風道:「你能把當時經過情形再說一遍麼?」 羅老夫子道:「當時,林元暉在武林中剛成名不久,偶來紅石堡作客,秦天祥見他少年英雄,頗加賞識,便有意將女兒雪娘許配,故托老朽為媒說合……」郭長風忽然岔口道:「等一下……請你說清楚一些,究竟是林元暉邂逅秦雪娘而主動求婚?還是秦天祥看中了林元暉而有意將女兒下嫁?」 羅老夫子道:「實際上說來,兩者皆有。因為,林元暉見到秦雪娘,已有攀附求凰之意,秦天祥也私心中意這個女婿,可說雙方皆有意,老朽只是做一個現成的媒人。」 郭長風點點頭,道:「好!請說下去吧。」 羅老夫子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誰知道老朽以婚事探詢,林元暉卻顯得很躊躇為難,似有難言之隱,幾經追問,才說出已經有了公孫玉兒……」郭長風道:「老夫子提親時,秦天祥在不在場?」 羅老夫子道:「秦天祥當時並不在場,只躲在屏風後竊聽,不過,據林元暉表示,他和公孫玉兒雖有夫妻之實,並沒有明媒正娶,只怕因此委屈了秦雪娘……秦天祥聽到這裡,便忍不住現身出來了。」 郭長風道:「他怎麼說?」 羅老夫子道:「秦天祥自持身分,不願愛女作妾,原意欲將此事作罷,但林元暉卻跪地哀求,自稱和公孫玉兒並無夫妻名分,情願了結那一段孽緣,正式迎娶雪娘,其所顧慮的只是一條祖傳羅帶信物留在公孫玉兒手中,必須設法索討回來……」郭長風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羅老夫子接道:「秦天祥的心又動了,但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名譽地位,深恐公孫玉兒被棄之後。會把這件事傳揚開去,於是,才決定火焚桑回,斬草障根。」 郭長風聽完,眉峰緊皺,默默不語。 這故事太出人意外,跟他以前所瞭解的恰好相反,如果羅老夫於所說是真的,以往的推斷豈不完全被推翻了? 以大悲師太的身分,似乎沒有誣陷林元暉的理由,羅老夫子又是在場耳聞目睹的證人,他的話應該是可信的……但是,林元暉若果真如此薄幸寡義,為什麼又將自己的居處,取名「寂寞山莊」呢? 他既已拋棄了舊人,另結新歡,攀龍附風之願已酬,又何「寂寞」之有? 他既然敢藉紅石堡聲威作奧援,何以婚後夫妻並不恩愛,翁婿之間,也並不融洽? 當時,林元暉成名,攀上紅石堡這門親戚,井未使他增添多少威望,反面使寂寞山莊凋零荒涼,這,難道就是林元暉當初追求的目的? 郭長風沉吟良久,仰面長歎一聲,道:「這件事大難令人置信了,除非能見到林元暉,當面問個清楚……」忽然心中一動,接道:「老夫子既在赤眉鎮附近遇見林元暉,那隨著林百合前往襄陽的人,想必也是—名替身了?」 羅老夫子道:「不錯。」 郭長風道:「紅石堡中一共訓絛了幾名替身?」 羅老夫子道:「三名。」 郭長風道:「這就不對了,據我所知其中兩名替身劉凱和陳傑都在襄陽,另外一名黃公展在欒川去世,這個又是誰?」 羅老夫於怔了一下,忙道:「這一個就是陳傑,是秦天祥由襄陽帶回來的。」 郭長風道:「我在襄陽見過陳傑,他雖然面貌和林元暉很酷似,舉止談吐仍有破綻,我應餓認得出來。」 羅老夫子道:「郭太俠救他的時候,行動倉促,想必沒有仔細觀察,他又假作虛弱的樣子,無怪被他瞞過去了。」 郭長風搖搖頭,道:「他縱能瞞過我,未必能瞞過林百合,更絕對瞞不過丫環鳳珠。」 羅老夫子道:「林百合雖是女兒,這些年來跟父親已經很疏遠,至於鳳珠,根本和他們是一夥的。」 郭長風道:「至少,老夫子當時已經知道他是替身,為什麼不願揭破呢?」 羅老夫子嘆息一聲,道:「老朽總是紅石堡的人,飲水思源,委實不忍心與舊主作對……」郭長風肅容道:「那麼,現在你又為什麼願意挺身作證呢?」 羅老夫子道:「現在老朽受老菩薩感召,又被他們追殺滅口,自問不能愧對良心,只好說出來。」 郭長風目光炯炯逼視著他,一字字道:「老夫子,希望你記住這句話,一個人做事,須不能愧對自己的良心。」 羅老夫於沒有回答,默然垂下了頭。 郭長風又道:「我再鄭重奉告老夫子一件事,如果林元暉真是始亂終棄,負義薄幸,我絕不放過他,如果他不是,而老夫子卻昧心偏證,我也一樣放不過你!」 羅老夫子駭然失聲道:「我——」 正在這時,石門外忽然有人接口道:「二位,時候不早,請出來用飯啦!」 隨著話語聲,石門緩緩啟開,門外站著一名女尼和一名粗壯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生得濃眉大眼,兩手叉腰,袖子高高撓起,露出一隻黑漆棒子似的手臂,一望面知,是個孔武有力的悍婦。 郭長風向她露齒一笑,道:「這位大娘好健壯,請問貴姓是——」那婦人冷冷道:「別跟俺來這一套,俺是送飯來的,可不是攀親戚來的。」 郭長風不敢再說,只得伸伸舌頭,走出石室。 跨出石門,卻見外問空室中已經鋪了條布氈,三個蒲團,氈上放著素菜素酒,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那是公孫茵。 郭長風不禁大感意外,忙欠欠身子,道:「原來公孫姑娘也在這兒?」 公孫茵木然道:「是老菩薩吩咐我來的,聽說郭大俠有話要跟我談。」 郭長風笑道:「不敢,在下只是想距姑娘隨便聊一聊,咱們好歹曾是主雇,姑娘,你說是不是?」 公孫茵道:「那是從前的事了,現在郭大俠是玉佛寺的貴賓,有話但請吩咐,不必客氣。」 郭長風望望四周,苦笑道:「姑娘,請恕我說句實話,這『貴賓』二字,我實在擔當不起。」 「怎麼?」公孫茵揚了揚眉,說道:「是咱們招待欠周?還是覺得哪兒不舒適呢?」 郭長風道:「招待倒很仔細,只是,這地辦——」公孫茵截口道:「這地方雖然偏僻些,卻是寺裡最清靜的所在,郭大俠不是說需要冷靜思考麼?」 郭長風道:「但姑娘總不能室門下鎖,總得讓咱們在附近走動走動。」 公孫茵臉色一沉,道:「這個很抱歉,此地是尼庵,二位都是俗家男子,為了避歉,不得不委屈點,再說,郭大俠也親口答應過家師,決不擅離後山。」 郭長風道:「我沒有說要離開後山,可是我……」公孫茵搶著道:「既然郭大俠並不急於離開,何不耐心暫住幾日?這兒設備雖嫌簡陋,但出家人的生活。就是這樣清苦,論享受自然比不上倚紅院那種地方。」 郭畏風被她伶牙利齒一頓搶白,反而說不出來,只好聳聳肩,笑道:「姑娘太會說話了,咱們不談這些,先吃飯。」 三人席地而坐,公孫茵輕挽羅袖,替大家斟了酒,舉杯道:「出家人不備葷腥,二位休嫌怠慢。」 郭長風不吭氣,一飲而盡低頭扒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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