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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躇童並不很寬大,裡面擺著三張長條本桌,約可供十餘人同時進膳,桌椅都收拾得點塵不染。

  從表面看,這是座小巧的精舍,寧靜而整潔,確是潛性修行的好地方。

  但郭長風總感覺置身其中,時時刻刻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束縛著,使人不期然興起陰森之感。

  或許這地方過於冷靜了,整棟屋於看不到氣個人,卻又隨時隨地可能有人出現,你明明坐在一間空屋裡,竟會感覺正有許多看不見的目光,在四周對你注視。

  素菜做得很可口,甚至還有一小壇酒。

  然而,郭長風卻食而不知其味,匆匆塞了些在肚子裡,便放下杯筷。

  那女尼進來酒萊之後,就已退去,郭長風剛放下筷子,她又立刻出現在膳堂門口,俯首道:「郭大俠請隨我來。」

  到這時候,郭長風似乎已經沒有表示意見的機會了,默默跟著她離開膳堂,走進另一間密不透風的小房內。

  這小虜有門無窗,光線陰暗,窄窄長長的,就像一口棺木。

  郭長風一腳踏進去,突然發現整間房子全系鐵板鑄成,剛一遲疑,身後房門已「砰」然關閉。

  那霹年輕女尼並未跟進來,但房才掩閉,對面鐵壁忽然自動升起,現出另一向正方形的鐵屋。

  裡面,並肩站著兩人,正是瞎姑和麻姑。

  瞎姑神情冷漠,麻姑卻是滿面怨毒之色。

  郭長風聳聳肩,故作輕鬆地笑道:「老菩薩真不愧出身關中黃家,這些機關設置,比紅石堡高明太多了。」

  麻姑哼一聲道:「你知道教好。」

  郭長風低聲道:「二師大,你最好對我客氣些,剛才為了你豢養『三目血蠅』的事,我還在老菩薩面前替你求情……」麻姑怒目道:「我不領你這份假人情,你破我神功,這仇恨,咱們遲早要算一算。」

  郭長風笑道:「那是過去的事,何必還放在心上,現在我是老菩薩的貴賓,你得對我客氣點。」

  麻姑重重「呸」了一口,道:「小人得志,量你也神氣不了多久。」

  瞎姑接口道:「好了,這些話現在不必說,是敵?是友?

  且等日後再算。郭大俠,請過來吧。」

  郭長風道:「過哪邊來?」

  瞎姑道:「咱們奉命送你去後山石室,這兒就是往後山的遁路。」

  郭長風輕哦道:「原來如此,我先謝謝了。」

  他明知對面方形鐵屋是座機關,仍然故作好奇,左顧右盼地走了過去。進入方形小房中,身後鐵壁又自動降下。

  瞎姑道:「現在請閉上眼睛。」

  郭長風笑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對黃家機關之學久已聞名,還沒有機會親跟目睹,請二位師太……」麻姑叱道:「哪來許多嚕嗦!」

  突然,閃電般出手,扣向郭長風的臂肘。

  郭長風一側身,正待閃避,無奈鐵崖窄小,不暑周旋,只顧著閃避麻姑,冷不防左邊的瞎姑也揚袖拂到……左腰「期門穴」上一麻,郭長風便失去了知覺。

  ※※※

  醒來時,業已置身一座石洞中。

  與其說這是石室,不如說是石牢還恰當些,洞中簡陋不堪,既無桌椅,也沒有床榻,只有一盞冷冷的油燈,照著洞底兩堆稻草梗。

  最使人難堪的,是那道緊閉著的石門,門上有個方形洞孔,就和牢房沒有什麼兩樣。

  郭長風躺在其中一處草堆上,另一堆草梗上,躺著羅老夫子。

  兩人之間,放著一塊青石,就算是桌子了。

  「桌」上除了那盞昏暗的油燈,還有一隻水瓶,兩個木碗,此外別無他物。

  郭長風撐起身子四面望望,詫道:「這算什麼意思?方為座上客,忽然又變成階下囚了?」

  羅老夫子微微一笑,道:「這兒是老菩薩面壁苦修的地方,自然稍嫌簡陋,郭大俠就忍耐些吧。」

  郭長風說道:「簡陋也不能像這樣,讓客人居住洞穴,睡在草堆,而且,還鎖著門……」羅老夫子道:「郭大俠,豈不聞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老菩薩這樣做,不外乎希望郭大俠身居艱困,可以早作決定罷了。」

  郭長風仰面而笑道:「好一個身居艱困,這明明是威逼我就範,如果不從,就別想再離開這座石牢。」

  羅老夫子道:「郭大俠是聰明人,應知如何自處,以我忖度:老菩薩既要借重大才,想必不致使用威逼手段吧。」

  郭長風望望他,沒有接話,卻站起身來,走到石門前向外探看。

  外面是另一間石室,空無一物,連燈也投有,但隱約可以看見,室外也有一道門,跟裡面這一間仿佛相似。

  推推石門,業已上鎖。

  郭長風又繞室一周,仔細觀察四面石壁的厚度,最後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看來,這的確是個面壁苦修的好地方,直到涅盤變成白骨,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羅老夫子也輕輕歎了一口氣,但沒有說話。

  郭長風回到草堆邊坐下,低聲道:「老夫子,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羅老夫子好像被針戳了一下,一骨碌坐起身來,急道:「沒有啊!郭大俠怎麼突然問起這句話?」

  郭長風凝目道:「我看老夫子有些言不由衷,好像受人逼迫,在作違心之論的樣子。」

  羅老夫子驚惶地道:「絕對沒有的事,郭大俠千萬不要胡猜。」

  郭長風道:「就算我是胡猜的,老夫子心中無愧,又何須如此吃驚呢?」

  羅老夫子瞠目道:「這……這……」

  郭長風笑道:「這什麼?這兒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有話盡可說出來,不必吞吞吐吐了。」

  羅老夫子茫然道:「我真的沒有什麼話,你要我說什麼?」

  郭長風突然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那麼,你說當年火焚桑園的事,都是真話嘍?」

  羅老夫子道:」這是何等重大的事,老朽怎敢說謊。」

  郭長風道:「當年秦林二家聯姻時,你已經在紅石堡了?」

  羅老夫子道:「是的。」

  郭長風道:「火焚桑園,果真是林元暉主使?」

  羅老夫子點頭道:「是的。」

  郭長風道:「是你親眼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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