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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第二十一章

  大悲連連搖頭道:「那更不會,她不僅瞭解實情,甚至臨死時還不能忘情于林元暉,還求我原諒他。可是,如此薄幸兇狠的男人,上天也不能饒恕,要公孫茵替母報仇,這是我的主意。」

  郭長風黯然歎了一口氣,道:「夫人,請恕晚輩說句冒昧的話——這可能是件天大的冤案。」

  大悲訝然道:「冤案?你是說我冤枉了林元暉?還是說公孫玉兒冤枉了她所愛的人?」

  郭長風徐徐說道:「都不是,晚輩的意思是說,夫人和公孫玉兒對林元暉的為人可能有所誤解。事實上,林元暉既非薄幸,也非無情,他也可能和公孫玉兒一樣,是十可憐的受害人。」

  大悲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郭長風道:「據晚輩這些日子多方查證所得,當年火焚桑園,並非出自林元暉授意,而是另有人冒他的名字行兇,別有圖謀。」

  大悲道:「什麼圖謀?」

  郭長風道:「意在奪取那條女用香羅帶。」

  大悲道:「那冒名的人是誰?為了一條香羅帶,竟值得殺人放火?」

  郭長風道:「據說,那香羅帶不僅是一件飾物,內藏著極大秘密,而且,依晚輩推斷,那冒名行兇的,很可能就是紅石堡主秦天祥。」

  大悲聽了,忽然笑起來,道:「郭大俠,你上當了。」

  郭長風一怔,道:「上當?」

  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羅化庭走了進來。

  大悲對著剛走進來的羅化庭道:「你聽見了麼?」

  羅老夫子俯首道:「聽見了。」

  大悲道:「很好,現在你把真實的情形告訴郭大俠吧!」

  羅老夾子看看郭長風,滿臉肅容道:「郭大俠,剛才老菩薩的話是對的,這一切,全是秦天祥和林元暉翁婿倆申通好故布的疑陣,當年火焚桑園,就是林元暉的主使。」

  郭長風點頭笑了笑,卻不接他的話,只淡淡地問道:「老夫子不是要舊雨樓故鄉,不再參與江湖中事了麼?」

  羅老夫子輕歎道:「我本想回去的。但這樁秘密,當初只有四個人知道,鐵扇子宋剛死後,剩下秦天祥、林元暉和我三人,我若不挺身說明,恐怕郭大俠永遠不會相信。」

  郭長風仍然不接正題,隨口說道:「老夫子和田老爺子他們,在什麼地方分的手?」

  羅老夫子道:「在西峽口附近分手的,他們準備循水路回襄陽,我原想由陸路舊雨樓皖西故鄉,不料……」望望大悲師太,忽然住口。

  大悲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儘管直說。」

  羅老夫子才接著道:「……不料,才到赤眉慎,就被林元輝現身截住了,他知道我有避隱的意思,便想殺我滅口,否則就要押我重回紅石堡,正危急時,幸虧老菩薩親自趕到,才救了我。」

  他把話說完,不覺長籲了一口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大悲師太含笑解釋道:「貧尼已經許多年不出玉佛寺門。

  近來為了采藥,偶爾出外走走,不想恰巧就遇上羅老夫子,這大約是上天的安排吧!」

  郭長風道:「夫人既然也見到那位薄幸的林元暉,為什麼不連他也一起帶回來呢?』大悲搖頭道:「冤有頭,債有主,出家人若能代為出面,就不會再麻煩郭大俠了。」

  郭長風道:「我?」

  大悲道:「正是,咱們老遠從金陵禮聘郭大俠出來,正是希望郭大俠能為一個孤苦可憐的弱女子主持公道,可惜的是,對方太狡詐,公孫茵又不太懂事,竟使郭大俠誤信對方的謊言,反跟咱們成了敵對,貧尼為此事深感遺憾,不得不請郭大俠來,當面作一解解。」

  郭長風惶然道:「夫人太看重晚輩了,武林中名高望重的長者很多,郭長風不過一名卑不足道的小人物,只怕有負夫人的期許。」

  大悲又搖搖頭,道:「當今世上,盡多欺世盜名之輩,能有幾人似郭大俠古道熱腸?貧尼寧求小人,不求偽君子。」

  郭長風道:「事情若果如夫人所述,這是武林中一件喪德敗行的大事,理當由夫人出面,邀約各門各派長老耆宿,將事實真象,公諸於世,為受屈的公孫玉兒討還公道。」

  大悲師太道:「那更行不通,試想紅石堡和寂寞山莊,早已名滿天下,儼然以白道正統自居,武林中人誰敢開罪他們?

  何況,當年情變,事屬私情,咱們又豈能憑一條羅帶,便博取得人家的信任?」

  郭長風無詞以對。

  大悲又接著道:「郭大俠,你是年輕人,應該有年輕人的正義感和勇氣,過去,你雖以『殺手』為職業,平生並未妄殺無辜,貧尼深知你有這份力量,有這份膽識,面且不畏強暴,敢做敢為,所以,幾經思量,才決心請你出面,現在貧尼就把這件事托給你了,相信你不會畏縮推辭吧?」

  這番話,字字懇切,句句使人感動,盼望之殷,溢於言表,任誰聽了也無法拒絕。

  郭長風想了想,道:「既然夫人如此看重,晚輩也已參與此事,自不能不努力而為,不過——」大悲道:「我知道,你心裡還有許多疑問,不能盡信咱們一面之辭,羅老夫子在這兒,有什麼懷疑不解的,盡可以當面問他。」

  郭長風道:「晚輩總覺得此事內情太複雜了,真象未明之前,無法預下決斷,夫人是否能答應給晚輩幾天時間考慮呢?」

  大悲道:「你是一點也不相信我的話了?」

  郭長風道:「決不是,晚輩只是想利用這幾天時間,跟羅老夫子多談談,多瞭解一些實情,同時,也希望能和公孫姑娘談談,聽聽她本人的童見。」

  大悲笑道:「這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我這兒是佛門尼庵,未便留住男客,恐怕得讓郭大俠受點兒委屈。」

  郭長風道:「但憑夫人吩咐。」

  大悲沉吟了一下,道:「後山有幾間石屋,本是貧尼面壁之處,郭大俠就和羅老夫子在那兒暫住幾天吧,一應飲食,我會叫人送去,也會讓公孫茵過去陪兩位談談,只不過,兩位不能隨便離開那幾間石室,以免使人誤認我門規不清。」

  郭長風忙道:「這是應該的,晚輩一定遵照夫人的吩咐行事。」

  大悲師太點點頭,道:「我立刻就著人去收拾,不知郭大俠準備要考慮幾天才夠?」

  郭長風微笑道:「多則五日,少則三天。」

  大悲笑了笑,道:「但願郭大挾能早作決定。」

  未見她舉手作勢,神櫥前的綢幔緩緩垂落,以後便無聲息。

  郭長風心裡明白,她已經走了,神櫥裡必然又換回原來的佛像。

  不多久,房門啟開,進來一名女尼,合十說道:「請郭大俠膳堂用齋。」

  郭長風摸摸肚子,微笑道:「的確有些餓了,老夫子,咱們一塊兒吃點素齋如何?」

  羅老夫子還沒開口,那女尼卻代他回答道:「老夫子已經用過飯了。」

  羅老夫於忙道:「是的,老朽剛吃過,還是郭大俠請吧,回頭咱們在後山石室再見。」

  郭長風雖覺得他好像有些言不由衷,也未在意,拱拱手,隨著那女尼走出了佛堂。

  這一次,他跟睛未被蒙住,只見佛堂外是一條走廊,穿過回廊門,右側有一片天井,向左一轉,便是間雅靜的膳堂。

  一路經過,未見人影,仿佛整個院落全都空無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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