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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柳寒山點點頭,道:「小弟同意讓他和郭兄見面,也希望郭兄言出必行,將『香羅帶』賜擲,不可食言。」

  郭長風道:「放心吧!只要消息正確,我絕對履踐承諾。」

  柳寒山舉掌輕擊三下,叫道:「老爺子,請出來吧!」

  一陣腳步聲,林中施施然走出一人。

  郭長風不禁暗暗吃一驚,原來那人滿頭斑發,臉上戴著一副紫銅色的面具,竟是和馬氏兄弟同行的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既跟柳寒山是同夥,馬氏兄弟怎會被殺死在木屋中呢?難道這是故意佈置的圈套……

  郭長風心裡頓生不祥之感,但事已至此,明知著急也來不及了,只好力持鎮定,淡淡一笑,道:「這位朋友的面具好精緻,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灰衣老者默然不答,在距離郭長風五六丈以外便停了步,似乎不願站得太近,以防郭長風會突起發難揭開自己的面具。

  柳寒山居中而立,含笑道:「郭兄,咱們已經遵照吩咐做到了,但願郭兄也言而有信。」

  郭長風笑笑,道:「好的,現在就請令友先談談他知道些什麼吧!」

  柳寒山道:「這是林元暉當年一段傷心往事,也是紅石堡主秦天祥生平最大秘辛。郭兄若想知道林元暉跟誰結下血海深仇?必須先聽聽這段故事。」

  郭長風道:「在下正洗耳恭聽。」

  柳寒山和灰衣老者互相交換了一瞥會意的眼色,才繼續說道:「事情經過,由小弟代為敘述,至於有什麼疑點,再請郭兄提出來,咱們一定盡所知的,設法解答,如果咱們不知道的事,還希郭兄能夠諒解。」

  郭長風點頭道:「這是當然。」

  柳寒山又道:「咱們今天所談的話,也希望郭兄務必守密,尤其不能洩露是小弟居間轉述的。」

  郭長風道:「這些都不成問題,你請早些言歸正傳吧。」

  柳寒山這才輕咳了一聲,徐徐道:「要瞭解這段秘辛,得從十多年前說起,那時,林元暉剛剛成名,還沒有做紅石堡的東床快婿,早已經和一位知心合意的少女發生了感情……」

  「且慢!」

  郭長風忽然截口道:「請把話說清楚一些,何謂:知心合意』?」

  柳寒山道:「這意思就是說,林元暉和那少女業已情沒意合,雖未明媒正娶,實際已經海誓山盟,早有婚嫁之約。」

  郭長風頷首道:「好!請說下去。」

  那灰衣老者屹立在旁,一直沒有開口,似乎也正注意傾聽著柳寒山的解釋和敘述。

  柳寒山繼續道:「當時,林元暉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少年,想不到,武當解劍池畔,一環殲十惡,從此名揚天下,交遊增廣,因而結識了紅石堡主秦天祥……」

  郭長風知道快要談到正題了,凝神傾注,不再岔口。

  柳寒山接著說道:「秦天祥年逾半百,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正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堪與匹配,見了林元暉,真是喜出望外,便不避尊卑之嫌,親自向林元暉當面提婚。在他想,以紅石堡的聲譽,女兒的才貌,樣樣配得過林元暉,婚事斷無不諧之理,誰知道卻被林元暉婉言拒絕了……」

  郭長風不禁詫道:「噢?居然有這種事?後來林元暉怎又成了秦家女婿呢?」

  柳寒山道:「別看林元暉當時年紀輕輕,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毫不隱瞞,將自己另有知音的事坦然告訴了秦天祥,但秦天祥話已出口,不能收回,當下便表示寧願成全林元暉一箭雙雕,只要他同意,情願將女兒同時下嫁,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郭長風點點頭,笑道:「這倒也是個辦法,不知林元暉同意了沒有?」

  柳寒山道:「天上掉下來的豔福,林元暉無法推辭,只有同意,可是,當他由紅石堡回到襄陽,卻發現意中人全家四口,已然變成四具焦骨,房屋也成了一堆瓦礫。」

  郭長風笑容頓斂,駭然道:「莫非寂寞山莊發生了變故?」

  柳寒山道:「當時林元暉尚未成家,也沒有創建寂寞山莊,他那位意中人兒,就住在現寂寞山莊山下那座桑園內,母女二人,外加兩名僕婦,都被大火燒死了。」

  郭長風吃驚道:「這場滅門大火因何而起?」

  柳寒山冷笑道:「滅門大火,出於人為,那火中喪生的四個女人,也是被先殺死了,再縱火焚屍滅跡的。可惜林元暉並不知道內情,傷心了一陣子,終於跟秦天祥的女兒成了親,同時,就在桑園附近,修建莊院定居,題名為『寂寞山莊』。」

  郭長風道:「你可知道那火焚桑園的主使人是誰?」

  柳寒山道:「郭兄是聰明人,不用明說,難道還猜不出他是誰麼?」

  郭長風肅容道:「這種事必須有確切的真憑實據,豈能僅憑臆測推斷。」

  柳寒山道:「咱們當然有真憑實據,因為今天出面指證的人,就是當年奉命火焚桑園的人。」

  郭長風輕哦了一聲,不由轉目注視那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仍然不言不動,靜靜站在原處,並沒有任何表示。

  柳寒山又道:「這件秘辛之中,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絕大秘密,由此也可證明,咱們的確句句是實,並非空穴來風,無中生有。」

  郭長風道:「什麼秘密?請說!」

  柳寒山道:「說出來,郭兄必定會大吃一驚,林元暉的意中人兒,根本沒有死在桑園火窟中。」

  這句話,果然使郭長風吃了一驚,忙道:「你不是說她們全家四口,都葬身火窟了嗎?」

  柳寒山道:「屍體共有四具,但並無林元暉的意中人在內,只因火後,屍體變形,面目已經無法分辨,才將林元暉騙過了。」

  郭長風說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柳寒山道:「當年奉命火焚桑園的人,跟林元暉無仇無恨,雖然受命行事,終覺不忍心趕盡殺絕,所以,在混亂中放了她一條生路,讓她脫身逃走了……」

  郭長風突然截口道:「且慢,我想請教一下,當年受命火焚桑園的人,就是這位戴面具的朋友嗎?」

  榔寒山點頭道:「不錯,正是他。」

  郭長風道:「那幕後授意指使的人,敢問又是誰?」

  柳寒山笑了笑道:「郭兄何必明知故問……」

  郭長風道:「不!這件事關係重大,我不願妄加揣測,還是請這位朋友直接說出來的好。」

  柳寒山沉釁了一下,道:「既然郭兄一定要問,就由小弟代他回答吧!那幕後主使人,就是紅石堡堡主秦天祥。」

  郭長風也猜到是秦天祥,卻故意哦了一聲,道:「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堂堂紅石堡主,居然會做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事!」

  柳寒山道:「世上偽君子多得很,秦天祥為了成就自己女兒的婚事,當然要不擇手段了。」

  郭長風點點頭,道:「幸虧這位朋友不願助紂為虐,實在難得。但不知這件事有沒有被秦天祥發覺?」

  柳寒山道:「當時秦天祥並不知道,不料事隔十餘年,那女子突然收買兇手,向林元暉尋仇報復,這一來,才引起了他的疑心,現在正追查當年經過……」

  郭長風道:「請恕我冒昧問一句,當年是秦天祥暗下毒手,那女子應該尋姓秦的報仇才對,怎麼會——」

  柳寒山道:「難怪郭兄不明白,當年火焚桑園,雖然是秦天祥主使,下手的人,卻是冒著林元暉的名義。」

  郭長風道:「為什麼要冒林元暉的名義呢?」

  柳山道:「一則為掩人耳目,二則是要那女人誤認林元暉貪圖紅石堡的聲勢和財富,因而忘情負義,威逼退婚。」

  郭長風忽然想到紅石堡訓練林元暉替身的事,不覺若有所悟,喃喃道:「原來如此——」

  柳寒山道:「現在,咱們已經把當年秘辛,全部告訴郭兄了,如果郭兄沒有其他疑問,就請履行諾言,將『香羅帶』賜下。」

  郭長風道:「好的,我再請教最後三個問題,兩位若能據實回答,在下也自當履行承諾。」

  柳寒山道:「只要咱們知道的事,一定不會使郭兄失望,如果確實不知道,還盼郭兄能體諒包涵。」

  郭長風笑了笑,道:「譬如,林元暉當年那位意中人的姓名,兩位總不會不知道吧?」

  柳寒山望望灰衣老者,然後反問道:「這就是郭兄的第一個問題麼?」

  郭長風道:「正是。」

  柳寒山道:「那女子複姓公孫,名叫公孫玉兒。」

  郭長風心中一動,暗道:「這就不錯了,林元暉曾把林百合誤認為『小玉』,看來正是對公孫玉兒的呢稱……」

  於是,目注灰衣老者問道:「如果公孫玉兒還在人世,閣下是否能辨認她的容貌?」

  灰衣老者毫不猶疑地點點頭。

  郭長風道:「好!請看看這是誰?」

  說著,從懷中取出那尊未完成的玉石雕像,鄭重交給柳寒山,再由柳寒山轉交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見了石像,似乎頗感意外,仔細端詳了一會,一言不發,仍然交還給柳寒山。

  柳寒山看了看,又還給了郭長風。

  郭長風沉聲問道:「閣下認識她是誰嗎?」

  灰衣老者緩緩點了點頭。

  郭長風緊接著又問:「她是不是公孫玉兒?」

  灰衣老者不答,卻對柳寒山附耳低語了幾句……

  柳寒山聽完,向郭長風歉然一笑,道:「如果這就是郭兄要問的第二個問題,真是抱歉得很,咱們實在無法肯定作答。」

  郭長風道:「為什麼?」

  柳寒山道:「因為石像的五官面貌尚未雕刻完全,令人很難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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