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鏽劍瘦馬 | 上頁 下頁 |
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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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竹林每一根均約有碗口粗細,林梢處也有小指般大小,傅小保足尖點著林梢,那棵翠竹僅只向下略為一沉,又微微向上彈了起來。他停身竹頂,隨著竹子起伏,臨風搖曳,宛若騰雲駕霧似的,既覺得意,心中一喜,換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居然踏著林梢,向前疾飛,哪消片刻工夫,已快將一座竹林奔完。 正當他心中暢美非凡之際,倏忽間,突聽「嗖」地一聲輕響,一條人影,快如脫弦箭矢,從腳下林中彈射了出來,一陣風也似,直奔東北方而去。 傅小保在上面被他嚇了一跳,錯顧之際,一口真氣沒有換上,險些從林梢上跌落下來。急切間只得趕緊借勢飄身腳落實地,忍不住又驚又怒,低喝道:「什麼人,站住!」 那人影不聞不理,眨眼工夫,已奔出十余丈,傅小保一生氣,探手就扣了一枚「金蓮子」,頓足縱身,飛趕了過去,一面追,一面又喝道:「朋友,再不留步,可別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前面人影奔行之速,竟然不在他之下,就這樣幾句話光景,只見他閃躍前行,又已跑遠了五丈有餘,迎面吹至的晚風中,卻傳來輕輕兩聲嗤笑。 傅小保怒從心起,忙也伏腰急追,只想能距離拉得略近,便用「金蓮子」弄倒他,倒要看看是個什麼狂妄人物。 這一來,兩人好似較上了腳勁,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宛若流星趕月,風馳電奔的向前飛跑。而最令傅小保心中駭然的,是任憑他使出渾身力道,無論追得有多快,前面那人卻始終跟他保持著二十來丈距離。一口氣追追跑跑總有好幾裡路,竟然一絲兒也沒有追近,仍然相距在二十丈外,這段距離說遠不遠,但若要用暗器,卻恰好還夠不到,真把傅小保氣得五臟生煙,七竅冒火。 又追了盞茶之久,傅小保見那人腳程決不在自己之下,明知再追下去,也是無益,心情也就漸漸恢復了平靜,借著月光,從後面凝神仔細打量那人。這一看,倒把自己嚇了一大跳,敢情前面那人穿一身暗色衫裙,長髮飄飄,竟然是個女人。 傅小保心中忽然一動,急忙換一口氣,嗖嗖三個起落,施展「八步趕蟬」絕頂輕功,一口氣追近了三四丈,定睛一看,可不是嗎?那女子身上衫裙正是綠色,他腦海中念頭一陣急轉,天下武功強的女子並非沒有,卻總不會這麼湊巧,也穿著與「碧靈宮」門下同色衫裙,心想好歹冒它一冒,便放聲叫道:「前面是『碧靈宮』哪一位姊姊?在下傅小保,懇請留步一敘,絕無他意。」 果然,他這麼一喊,前面那奔行的綠衣女郎倏地停了步,扭轉身婷婷而立,沒有再跑了。 傅小保大喜,一面收了「金蓮子」,一面三步並著兩步,飛趕過去,待到了面前,卻不禁歡呼出聲。原來果真正是在山腹甬道出口,送還劍馬,叮嚀而別的小玉。 他萬沒想到會在此地遇見小玉,心中那份驚喜之情,竟比見了親人,還要欣喜幾分,人才奔到,便氣極敗壞的說道:「小玉姊姊,原來是你呢!幹嘛讓我又追又叫了這半天,總不理會我?」 小玉靜靜站在那兒,嘴角雖然浮著一絲微笑,但神情卻大非傅小保料想的那麼親切,冷冷答道:「我有事要趕路,沒想到後面死追的會是你,所以沒有回應。」 傅小保不覺一愣,訕訕地道:「這原不能怪姊姊,都是我急著追上來,話中無禮得很,姊姊不要見怪。」 小玉依然冷漠地說:「唔!不要緊,彼此全都不知道,誰也別放在心上就行了。」 傅小保見她無論言語舉止,都與不久前分手時迥然不同,竟如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大惑不解,怔了一會,忙又一笑,道:「哦,我倒忘了問啦,姊姊不在宮中,怎會老遠地趕到這兒來?難道說……」 小玉搶著哼了一聲,道:「我是奉了老夫人差遣,來辦一件要事,這事目前不能告訴你,也請你不必追問,你現在不是要往刁家寨去奪劍譜嗎?那咱們也該分手了,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傅小保急得險些哭出來,聞言忙道:「不,不要緊,我早遲需去,也不急在一時,小玉姊姊,你這麼遠,這麼急地趕來,相信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就算你不想把事情真相見告,不知道能否把目的地告我一聲,或許我能為姊姊出點力,或者姊姊能替我在奪取劍譜的事協助一臂,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匆匆一面,便要立刻分手呢……?」 小玉好像甚是不耐,說道:「我並無一定目的地,你也快去辦你的正事吧,這件事兒你不能幫我的忙,我也無法和你去刁家寨幫你的忙,咱們還是就此分手,以後有機會,自然會再見面。」說罷拔步便想離去。 傅小保大急,情不由己,一伸手竟將小玉攔住,顫著聲道:「小玉姊姊,我自問並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在宮中的時候,承你那麼照顧我,後山分手的時候,你還那麼關切告誡我許多話,怎的今天突然會一變這麼冷淡呢?我若有什麼失禮失儀的地方,姊姊都可以明告,要罵要打,我都誠心誠意領受,只求你別這麼冷冷淡淡地對付我,好嗎?」 他本是個至情的人,一口氣說到這裡,想到自己孤零身世,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最後的幾句話,說得已經有些泣不成聲了。 小玉無可奈何,她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唉呀,我的公子爺,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說得好好的,怎的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起來?男子漢大丈夫的眼淚是這麼輕易流的?」 這話話音才落,陡然間,卻聽得數丈之外,忽然響起一陣宏量的哈哈笑聲,一個粗獷的聲音接口說道:「這叫做『誰說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呀!小妞兒,你折騰了人家半天,還不許人家哭麼?」 小玉和傅小保齊吃一驚,扭頭望去,只見數丈以外一棵大樹蔭下,並肩立著兩人。其中一人約有七十左右,身軀魁梧,雙臂過膝,眼中神光湛湛,肩後反插著兩支細長的雙刃金槍,映著月色,閃閃發光。另一個年約五旬以上,生得濃眉環眼,滿臉短髭,甚是威猛,背上斜背一柄金背刀,這人最奇異之處,乃是面上隱隱泛出一片紫金色,倘若他屹立不動,乍看之下,定然將他當作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決計想不到會是個活生生的人。 傅小保不自覺的收了淚,仔細打量這兩人,卻一個也不認識,連以前在刁家寨時,也從未見過這兩個人物,不禁大感詫異,反身凝神蓄勢而待,沉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深山夜行,是想幹什麼的?趁早實說,否則,咱們就不客氣了!」 那兩人一聽,全都哈哈笑了起來,面泛紫金色的漢子側臉向身旁老頭兒說道:「蒲兄,這可是好玩得緊吧?方才要哭哭涕涕地,怎的一眨眼,又跟咱們賭起狠來,我瞧這種沒出息的人,當真是趕不上我那被害死的兒子啦!」 老頭兒也頷首笑道:「果然有趣得緊,不過,依老朽看來,他出息雖不大,一身內功,卻已有相當基礎,這一點,只怕就非少通所能及了。」 他們二人將傅小保一陣端詳,又評頭論足,混扯了好些廢話。傅小保不禁大怒,一晃肩,身形直欺了過去,探左掌,接向那老頭前胸,同時右手腕肘疾翻,一招「金絲纏腕」,扣向那紫面孔漢子的脈門。皆因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老頭兒功力遠比這紫金面孔精淳得多,故此出手有攻有擒,目的是想將老頭兒迫退,先擒住這個拿自己開胃,占自己便宜的金面漢子,好好懲治一番,出口胸中悶氣。招出之後,方才喝道:「你們目中無人,少爺今天就得叫你知道點利害。」 老頭兒見他閃電般欺身出手,身法異常快捷,口中微微「咦」了一聲,一塌肩,疾退三步並不硬接。 傅小保見他正如自己心意,私下暗喜,右手扣向金面漢子的手,陡地一伸,加速探了過去。 金面大漢猛吃一驚,在他心目之中,何曾料到這年輕輕的少年身法如此快捷,霎眼之間,已經欺到近身。他顯然功力不及那老頭兒,是以微微一愣,就這一瞬之際,傅小保手指已經搭上他左手腕間「陽溪」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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