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鐵蓮花 | 上頁 下頁
六四


  沙慎嶽道:「正因他為人貪鄙,又看中了咱們家如冰,小弟認為他一定會趕來相助。」

  沙鎮海沉吟道:「可是,咱們上次拒絕了他,現在又怎好返去求他」

  沙鎮嶽笑道:「這還不容易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如冰親自去一趟天門,小弟保證韓家父女一定兼程趕來。」

  沙鎮山面有難色,道:「如冰只怕不會肯去。」

  沙鎮嶽拍拍胸口,道:「由我來跟他說,他一定肯去。大哥,你請回避一下,去絆住金克用,這件事交給我和二哥來安排。」

  沙鎮山無奈,只得同意,臨去卻叮囑道:「如冰那孩子不是個成器的胚於,此事又非同兒戲,你們千萬謹慎得畫虎不成,反類其犬,那時就難收拾了。」

  抄鎮嶽極口答應,待老大去後,便將沙如冰找來。

  果不出沙鎮山所料,沙如冰聽了二位叔父的述說,把一顆頭搖得跟貨郎鼓似的,連聲道:「不幹,不幹,殺了我也不幹。二叔,三叔,你二位老人家還是另請高明吧!」

  沙鎮嶽道:「為什麼不幹,是為了那韓索琴容貌生得醜陋」

  洲口冰作惡道:「豈止是醜陋,那婆娘還是出了名的兇悍風騷,聽說他老於寵著她,在家裡已經養過兩個私孩子,每天夜晚都得有男人陪著,今年都快三十歲了,別說出嫁,白送人也沒人敢要……三叔,你就算開恩積德,饒了侄兒吧!」

  沙鎮誨不禁好笑,道:「你不是喜歡整天在外面尋花問柳的嗎正該給你娶個這樣的老婆,好好管束你。」

  沙如冰哭喪著臉道:「我的好二叔,你真要這樣做,不如殺了我還痛快些,我寧可去廟裡出家做和尚,甚至進宮裡做太監,一輩子也不近女色,也決不娶這種母夜叉的老婆。」

  沙鎮嶽正色道:「但現在是為了解救咱們一家的急難,就算死,你也得去!」

  抄如冰突然跪了下來,道:「三叔,你老人家平時都很疼愛冰兒,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去踺火坑呢?」

  沙鎮嶽道:「這樁禍患,全因你招惹來的任替抄家堡解除危難,何況,要你去天門韓家權宜之計。事後,三叔保證不會真正娶她過門的」

  沙如冰半信半疑地道:「三叔,真的只是有騙我」

  沙鎮嶽道:「三叔說話什麼時候騙過你,而且不用你開口求他們,三叔教你一套說詞,自告奮勇,跟你同來沙家堡。」

  沙如冰道:「怎麼一套說詞三叔你先教教我。」

  抄鎮嶽道:「你去天門的時候,要裝得規矩老實些.到了韓家,先別提正事,再設法讓韓素琴跟你見見面,然後故作悔恨的樣子,自稱無福,竟無法娶到像她那樣賢淑的女于為妻……」

  沙如冰尖叫了起來,道:「我的媽呀,那婆娘又惡又淫,又偷人又養私孩子,還配稱賢淑!」

  沙鎮嶽忍不住笑道:「這只是恭維話,自然不當真的。大凡醜人都喜歡作怪,總覺自己並不醜,只要打扮打扮,並不比別人差。你要抓住這一點,送她幾頂高帽子,那韓素琴一高興,必定向你表示親熱,那時候,你要故作怕羞的樣子,欲拒還迎……」

  沙如冰簡直要嘔吐出來,連連搖頭歎氣,道:「我這是作了什麼孽,要受這種活罪。」

  沙鎮嶽道:「你活了二十多年,從未幹過一件正事,這次前往天門韓家,就算是受罪也好,做戲也好,一定得把事情辦成功,圓滿回來,所以必須委屈求全,先討對方的歡心,然後提到正事,韓家父女一個為財,一個為欲,沒有不中計人彀的。」

  略停了停,又接道:「還告訴你—韓索琴歡心時,一定不讓韓駝子看見點極重要的關鍵,討但跟韓駝于談正事的時候,一定要當著韓素琴在場,卻又故意不願意她參加密談,這樣才容易成功。」

  抄如冰詫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沙鎮嶽笑笑道:「這叫欲擒先縱,那韓素琴一向嬌寵任性,越不叫她參與,她必然越要參與,而女人大都只貪近利,不會冷靜先想後果,只要韓素琴肯了,她爹想不肯也不行。」

  沙如冰欽佩地道:「三叔,你老人家既然想得那麼周到,索性請你親自去趟天門韓家吧。三叔看來並不顯老,或許那韓素琴會……」

  沙鎮嶽一瞪眼,喝道:「胡說,快去收拾一下動身上路。」

  沙如冰雖不情願,不敢多辯,只好愁眉苦臉地去了。

  沙慎海注視著沙鎮嶽,意味深長的笑道:「老三,真想不到,你對女人竟然這麼瞭解,是從哪兒學來的經驗」

  抄鎮嶽拱手道:「不敢,小弟所言所行,還不都是受了二位兄長的薰陶教誨。」

  抄鎮海拊掌大笑。

  幾天來,沙家兄弟心情都很沉重些——現在總算稍感輕鬆了韓駝於父女雖然未必可靠,總比毫無幫手好。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奉把守各處人山隘口的人,已攜帶信鴿分頭出發,沙如冰也兼程趕往天門韓家寨。

  抄如冰是秘密動身的,除了沙鎮山兄弟以外,連老太太也不知道,金克用和黑鳳凰住在後園,當然更不會注意到這位花花太歲已經離開了沙家堡。

  三位堡主每天陪著金克用,巴結籠絡。

  金克用也好像沉迷於享樂,的打算坐鎮堡中專候各地回報。

  沙家堡一片歌舞昇平景象,悶悶不樂。

  接連數日足不出堡,似乎真只有黑鳳凰覺得心煩意躁。

  她一向匿居深山,不慣拘束,初來沙家堡,感到樣樣都很新奇,時間還容易打發,幾天下來,卻又覺得處處拘束,不能自由自在,那些豪華的陳設,豐盛的宴會,軟綿綿的歌舞,已經變得無味,甚至穿在身上的綾羅綢緞,以及各種零零碎碎的飾物,全部令人覺得累贅厭煩,尤其要她學著別的女人一樣忸忸怩怩走路,更是彆扭煞人。

  白天,她無可奈何地跟著金克用飲宴應酬,到了夜晚回房,便迫不及待將那些飾物衣袖解脫下來,僅留襄衣短褲,長籲一口氣,才覺渾身舒泰,還我本來面目。

  有好幾次,她趁著夜深人靜,就這樣褻衣短褲的偷偷溜出後園,越過堡牆,盡情賓士在曠野中,仿佛又回到那荒寂的山頂,又見到那陳年積雪的小巧木屋,直到天色將曙,才悄悄潛回臥房睡覺。

  只有這段片刻,她心情最愉快,遠比那些山珍海味酒佳餚更享受。

  不過,為了怕驚動隔房的金克用和抄家堡巡夜堡丁,她不敢每天這樣傲,只有偶一為之,而且行動分外小心謹慎。

  這天深夜,從前堡大廳飲宴回來,黑鳳凰突然又興起「夜奔」的衝動。

  她匆匆解除身上的束縛,將髮際的佩戴一古腦摘下拋在桌子上,長籲一口氣,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吹滅燈火,悄悄推窗而出。

  後園一片寧靜,側耳聽聽,隔房的燈火也已熄滅,金克用大約已經人睡。

  黑鳳凰還怕他還沒有熟睡,迎面是堵壁牆,牆下花本掩蔽,有一條小徑,向左,可通上房,向右可到前廳。

  黑鳳凰前兩次都是越過壁牆,由牆外那片小葉林穿出,就是沙家堡後側,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飛身越過牆頭的時候,突然發覺果林中有人隱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