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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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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慧禪師至此喟然長歎了一聲,半晌之後才低沉地道:「章施主,請回賓客廂房歇息吧,明晨還要趕路。」 章性初冷笑著站起說道:「難怪禪師逐客,本來話不投機半句都太多!」 果慧長眉一揚,卻突然轉變話鋒,肅色說道:「老衲絕不願與施主言語爭論,施主明比暗射,言下已將果慧視如無義之輩,敢問施主,你究竟意圖何為?」 章性初看出果慧神色肅穆,遂開朗地答道:「章某因與梅浩然司徒雷為道義知友,故而當年始肯參於一場殘人肢體毀人容貌的爭搏,因之無形中結怨于歐陽易,被迫來至峨嵋,作證了斷昔日恩怨仇冤,沿途經及大俠聲述始末,方知三豐侄兒被困不歸穀不歸之事。寄居貴寺,適逢寸飛叛徒意欲火焚古刹,逞其私欲,我父女自是義不容辭,挺身而出,無形中得知司徒手書經過。禪師雖雲為此手書,殘斷雙足,但章某冷眼旁觀,似有內情,梅夢生被劫,那臉上蒙著口袋的怪客……」 果慧禪師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就接口道:「章施主,你是因此疑我不軌?」 「君子不處嫌疑之間,況章某親眼目睹禪師你剛剛接待怪人師徒?禪師若無不可告人之秘,似乎應有以自處!」 「章施主,事若經我之口,你能否保證在當事之人未將一切恩怨化解前,不傳于第三者耳中?」 章性初聞言沉思有頃,肅然答道:「若禪師每言皆實,章性初誓守此約!」 果慧禪師傷感的說道:「老衲若有一字私誤,我佛降罪!」 章性初聞言,立即正容為敬,果慧肅客直入寢室,他倆語聲極低,夾雜著籲歎嗟喟,外人無法聽清片語隻字。 半晌之後,方始聽清章性初惋惜地說道:「禪師又何必自苦如此之甚,這副鐵索還是……」 果慧禪師用感慨的語調接口道:「我戴著它有十幾年了,章施主不必為老衲含悲,這可表示我悔過懺罪的忠誠,只要有一天梅少俠……」 章性初喟歎了一聲,幽幽地接口道:「其實禪師已經盡了全力,似乎無罪可懺可悔,梅三豐若在,我敢說他必然不贊成你這個自苦的作法。」 果慧聲調含悲,低低如訴地說道:「房氏一家,若能早些見到那卷檔,又怎會慘死在玉潘安笑面銀豺之手,伯仁由我而死……」 「禪師此言誤矣!司徒兄一念之錯,非只本身苦困十數寒暑,並致三豐夫婦分隔,房氏一家慘遭喪命。論罪,司徒兄罪莫大焉,論義,司徒兄負義亡友,禪師僅因力所不能,而非不為,殘肢全信,已足為武林風範,設再堅執必負莫須有的重責,敢問禪師一言,我那司徒兄他又當如何?」 章性初慨然陳辭,換來了果慧禪師一聲幽長的籲歎。 片刻寂靜過去,章性初接著說道: 天下事真難料斷是非,歐陽、司徒和梅氏三家的恩怨仇冤,看來外人是無法化解了,再加上房氏一家的血仇,及大俠之孫在飛龍山莊大會之上,辣手對待武當,少林兩派的事件,和因為司徒兄手抄秘件引起的江湖爭殺,暨不歸穀本身牽涉的事故,峨嵋秀山,必化腥血戰場無疑! 「聽禪師述及當年經過,我深覺內情詭譎至極,禪師可曾聽到司徒兄談起過昔日對歐陽易事件的原因來嗎?」 果慧微然嘆息了一聲,低沉的說道:「沒有,不過我曾叩問過司徒大俠,他只輕淡地說了句『這件事有人負責』,看來他並沒有掛在心上。」 「奇怪,當年我就覺得怪異,彼時……」 章性初話剛說到這裡,果慧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接口問道:「對了,聽說當年去歐陽易居所之處,也有章施主的俠駕, 昔日經過,章施主能否見告一二?」 果慧言罷,章性初沉悶地籲喟一聲才開口說道:「當年我雖然是和司徒、梅氏二兄一起,但並未曾參於搏鬥, 當時梅浩然曾為肢解歐陽易夫人之事,與司徒兄爭論很久,浩然兄之意,應先一劍殺死對方,再為肢解,而司徒兄卻厲聲問他『可敢負責』?我記得浩然兄立刻回答願負全責,可是司徒兄卻談淡地說了句『可惜是由我作主』,後來動手肢解之時,浩然兄力爭斷去四肢即可,司徒兄卻終於將對方肢解為八段!」 說到此處,章性初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果慧禪師卻低聲連誦佛號不停,久久章性初才接著說道:「浩然兄當時隱含怒火,才親自動手殘傷了歐陽易的左目,並抓毀他的容貌,隨即一言不發而去。據我所知,自此梅浩然和司徒雷,就不再往來,浩然兄身故安葬之時,我因避仇,未克前往,後來聽說司徒兄也投有,當時武林中人曾有怪責司徒雷不情之言傳出,說來這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 果慧禪師念了聲佛,才緩緩說道:「司徒大俠是過分了些,章施主适才曾言,司徒大俠昔日對梅大俠說過『你敢負責』的話,聽來好象……」 章性初知道果慧要說些什麼,因此當先開口說道:「我也疑心這點,聽來好像當年之事,幕後另有發施號令之人,正與适才禪師所言的司徒兄那句『這件事有人負責』的話吻合,不過依照司徒雷梅浩然兩人當年的聲望功力說來,有誰能夠支派他們,並令他倆言聽計從呢?」 果慧禪師喟歎一聲接話道:「這就是無法解破的謎了,知道這幕後人物是誰,也就知道了歐陽易夫婦罪咎何在,因之……」 章性初似是自顧自的接口道:「因之一切自能迎刃而解,不過這件事難,很難!」 果慧禪師突然聲調一聲,低沉說道:「不是果慧自敢胡亂猜測,我看當年這幕後人物,下令之狠,手段之辣,內情必然有關俗家男女之事!」 「禪師所謂『俗家男女之事』,是出於何證?」 章性初反問一句,果慧禪師仍然低聲答道:「歐陽易僅殘目毀容,其妻被卻被生生肢解,章施主久行江湖,善斷是非,若非內情涉及男女之事,幕後人怎肯如此?」 章性初卻唉了一聲,然後才慢聲說道:「房漢臣一家,與人無爭,只為其妻乃司徒兄胞妹,結果竟遭殺家剝皮之慘死,江湖中事,難以常情判斷。」 話說到這裡,又悄然無聲,稍停,小民家雞晨鳴之聲傳來, 章性初方始辭歸,果慧禪師親自相送。他倆面色凝重而略現悲容,但卻已無敵意。 章性初果然謹守約信,對任何人也沒有談及此事。 日上三竿,群俠方始與果慧禪師束裝就道,自伏虎禪林,直奔峨嵋山探處神鴉崖下的古刹而去。 如今暫且放下一幹群俠齊赴古刹之事不談,且說百穴被封, 為頭戴竹簍的怪客帶走的梅夢生。 當兩位奇異蒙面的怪客,在半空互證所學的時候,梅夢生雖然無法挪動,但卻聽得清楚,看得分明。後來突被另一夜行客所強劫擄去之時,因事出意外,那人的功力又差些,無心觸動暈穴,竟致梅夢生昏死臂間。 因此最後那頭戴竹簍的怪客,自夜行人手中槍他回來,及攜之遠去的事情,他半點也不知道。 醒來,他發覺臥身在一床奇異的軟席之上,頭枕著一隻乳色晶體的三尺琴狀長石,臂間胸中,非只不再痛楚,反覺精力內勁異常充沛。他木然坐起這才看清那頭戴竹簍的怪客,趺坐一旁,左右瞻顧片刻,他不由暗地在驚詫中叫苦不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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