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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細弱的聲音略帶忿慨地說道:「這人手段夠辣,适才若非恩師呼喝的快了刹那,我定然喪命當場,此恥此恨,遲早我必……」

  另外那個聲音深沉的人接話道:「你已受內傷,還是少開口多休息的好,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決不是單憑怒憤可以清楚了斷的。假若那頭戴竹簍的怪客,是梅三豐的話,這份恥仇咱們師徒只有隱忍,唉!也許咱們隱忍還辦不到呢。」這人在一聲籲歎之後,說出他自己極為不安的心語。

  暗中潛進養性堂的夜行客,這時已經由對話中,所出果慧禪師所接待的客人,是那頭上蒙著口袋的怪人來了。

  原來怪人師徒兩個,那趁著怪人和頭上蒙著竹簍的怪客搏戰時候,中途擄劫梅夢生,意欲逃脫的人物,是怪人的門徒。

  此時那受傷的門徒,語調懇切地問那怪人道:「師父,梅三豐和咱們是有什麼糾葛?師父為了他,發誓今生不再走出峨嵋山區一步,這難道還不夠……」

  「住口!此事與爾無關,茲後不准多問。」那用口袋蒙著頭臉的怪人,厲聲訓叱自己的弟子。

  潛進養性堂夜行人,急欲一睹這怪人的廬山真貌,輕輕地將棉簾再次揭開一條縫隙,可惜怪人坐處在牆角旁邊,他無法看到,但他並不灰心,暗中在盤算一個大膽的行動,以備必要時施展。

  果慧禪師輕輕喟籲一聲道:「我想這人決不可能是梅少俠……」

  「你怎敢這樣斷定?」

  怪人緊跟著追問了這句話,果慧苦笑一聲道:「您和我都知道,梅少俠是絕難逃出不歸穀的。」

  怪人焦躁不安地立即接話說道:「因此我無法按捺得下心中的彷惶,果慧,剛剛你也看到過,那個怪人背著兩柄寶劍,天下……」

  果慧禪師也以奇怪的聲調接口道:「我也弄不懂那是什麼原由,他背著的兩柄寶劍,雖比原先的尺寸短了許多,但卻絕對是『雙玉』和……」

  怪人似是越想越煩,不由聲調高昂地說道:「這兩柄劍都短了七八寸多,令人百思莫解共由,劍鞘竟然不在,又是什麼道理,最使我不安的是,除了梅三豐外,天下絕無第二個,能同時獲得這兩柄寶劍,除非是梅三豐……」

  果慧禪師試探的接口道:「您的意思,可是指著梅少俠或許已經遭到……」

  蒙著口袋的怪人感慨地說道:「果慧,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我絕對不希冀梅三豐遭到不幸,雖然那樣起碼可以使我減少很多困難。但假若是實,卻也增加了我過重的心靈負擔,何況還有一位沈玨娘,和那位老人家,如今我真的懊悔無及了。」

  「師父,您老人家已經這大年紀,就算是昔日有一千一萬個不對,莫非對方就不肯放鬆一步,退一步說……」

  怪人的弟子,急急接聲,怪人怒叱說道:「你懂些什麼,胡言亂語!要是只為了對方不放鬆我,那卻又好辦多了,是我自己不能放鬆自己,我無法安穩自己的心神……」

  果慧禪師長籲一聲,接著說道:「您也不必自苦如此。」

  怪人也接上一聲長長的籲歎,半晌都沒有開口。

  又待了一會兒,果慧才低沉的說道:「我想這人不是梅少俠:」他這句話說完之後,並沒有人接聲,果慧似是自言自浯的又道:「假如梅少俠已經解破不歸谷中的奧秘,生走出了不歸穀,首先他會到神鴉崖下的墳前一拜。繼之會重臨古刹,然後到這伏虎寺中找我,最後他必然找尋歐陽易復仇,可是這個戴著竹簍的怪客,卻不這樣。」

  ◇第二十九章洞天

  怪人幽幽地接話說道:「二十年苦困,若能守志如一,觸得靈智,解破玄謎,這人或許可能改變他那一向對人的看法。」

  果慧禪師微嗯了一聲,緩緩地說道:「也許,我不敢說沒有這種可能,只是當年殘目毀容棄妻的慘痛,我相信梅少俠絕對無法忘懷。何況如今已經證明,昔日他獨行峨嵋之時,沈女俠已懷孕,就算他闖出危困,識破人生,總不能……」

  果慧說到此處,不知何故,竟停了下來。

  潛進養性室中的夜行客,雖已猜到怪人的身世和名姓,但終因未能目睹此人的面目,深覺憾然。

  适才他曾將棉簾揭開一個空隙,因為仍然不能看到蒙著口袋的怪人,故而早已經輕將棉簾遮好。

  客室中從果慧禪師話聲突然停頓之後,竟然久久無聲,這夜行客漸覺有異,略一沉思,已知不妙,飛快地退回适才潛進室內的窗旁,又一個奇妙的念頭,電旋而過,他竟將退改進,棉簾做

  啟,人已到了剛剛果慧和那怪人師徒談話的房間,果然不出所料,室內已空無一人。

  他暗中冷哼了一聲,才待縱身庭院,背後突然有人說道:「章大俠暫停步,恕果慧接待遲慢之罪。」

  原來這潛進養性堂的夜行客,竟是俠醫章性初。

  章性初對果慧早存疑念,是故悄然獨來窺探動靜,雖有聽得,但仍不甚了了,當他聽到果慧話聲突然無故停頓的時候,已知形蹤被人發覺,因此他飛快的應變,竟欲先一步闖出養性堂,免得彼此不便。

  不料對方比他還快,竟然已在身後現身說話,章性初自然不能再走,一邊暗中戒備,一邊含笑轉身答道:「禪師說哪裡話來,恕章某無心闖入無人靜室之咎!」

  章性初答話犀利,暗示室內本來無人,你搗鬼無用之意,果慧禪師聞言似未聆悟,卻合十說道:「施主夜深而不眠,是否有所教我?」

  章性初暗中冷笑著自忖道:「和尚裝傻,咱們就傻鬥一場!」

  但他表面上卻若無其事地含笑說道:「自踏上這『伏虎禪寺』,遇到的都是千奇百怪的事物,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故而實在無法入睡。

  偶而想起高僧乃得道人物,必有預識之能,不顧冒失,深夜前來求示迷津,來時高僧恰好不在室中,我只當後面寢堂必然有人,誰知卻撲了個空,正感十分惆悵之時,高僧竟又突自寢堂走出,非只出人意外……」

  果慧知道若再叫章性初說下去,准沒有好聽的話,故而低宣了一聲佛號,截斷了他話鋒,然後含笑說道:「章施主請坐。」

  章性初故意坐在适才那個蒙頭怪人所坐的位子上,剛剛坐下,卻霍地站起,皺著眉頭譏諷地說道:「嗯?怪呀!怎麼這張圓椅是熱的呢?除非剛剛有人坐過,再不那就是俗家人所說的『佛法無邊』了!」

  果慧禪師焉有聽不出話中用意的道理,他只淡淡一笑,並未作答,章性初哪能就此甘休,接著說道:「禪師明晨還能與我等偕去神鴉崖嗎?」

  果慧仍然含著滿臉笑意,低聲答道:「老衲有幸,能相伴武林大俠共游名山。」

  「怎敢怎敢,禪師有道高僧,章某得能追隨左右,實感榮幸,唯祈禪師不棄我,時時示我迷津!」

  章性初一句不饒,狠狠地叮上了這麼一句話。

  果慧這次似乎有些惱了,聲調平淡地說道:「果慧雖不敢自比慈悲真佛,卻也不是賴穿佛衣吃飯之徒,施主若是果有誠心,果慧願祈我佛佑護!」

  章性初存心要折鬥一下果慧,聞言故作正色地說道:「如此甚感高僧的深情,章性初至誠懇祈高僧代為祝禱數事,第一佑我此去古刹,莫與梅三豐一般……」

  果慧實在忍耐不住,立即沉聲接話道:「章施主,梅少俠失蹤之事,你怎能怪罪老衲?」

  章性初也冷冷地揚聲說道:「哪個怪你?怪只怪梅三豐認人不明!」

  「章施主,你此言所指是誰?」

  「禪師,你今宵接待的賓友又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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