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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章性初皺眉沉思著問道:「梅三豐當真自二十年前進入不歸穀,至今……」

  果慧禪師未讓他說完,即正色答道:「貪僧自昔日和梅施主一別,至今未再謀面,彼時梅施主聲言即將進入不歸穀,他是否已經進去過,恕貧僧未曾目睹,不敢妄言,但依常情料斷,梅施主除非被困谷中以外,再無二十多年不聞音信的道理。」

  章性初聞言點了點頭,卻突然單刀直入地問道:「據禪師聲言,自昔日蓉城被群盜所困,身受重傷浴血苦戰,幸為赤魅老怪所救,然因傷勢過重,終致雙腿殘失,後返峨嵋,始終再未離開伏虎禪林,只是适才在下冷眼旁觀,禪師功力似尚勝過我等……」

  果慧禪師仍然早一步接口答道:「不瞞眾家施主們說,貧僧殘腿之後,曾遇奇緣,只因此事目下無法向人說明,尚請原諒貧僧苦情。」

  章性初面色一正,低沉地接著問道:「禪師所言,司徒雷手抄的那卷文件真跡,藏於寺中不翼而飛,至今下落不明,可是實情?」

  果慧禪師聞言略加沉思,章性初已鄭重地接著說道:「此事本來與我等無關,禪師若有難言之隱,不答也罷。」

  果慧禪師喟歎一聲道:「貧僧出家之人,佛門弟子,本不應誑言欺心,只因此事牽連甚大,貧僧曾對佛祖立誓,不見梅三豐本人,決不將實情洩露,是故任由救命恩人寸大俠百般詢問,亦未曾吐露隻字……」

  章性初已知心中所料之事不虛,急急接上一句道:「難怪禪師敢說,那臉上蒙著口袋的怪人,就是昔日揚名武林、威震江湖的劍聖司徒雷了。」

  果慧禪師面色一紅,並沒有接話,及哮天夫婦因梅夢生被擄,心情沉重,悶坐一旁始終沒有開口。

  天蓉姑娘突然記起一事,問及哮天道:「怎麼沒看見那四條獒犬呢?」

  端木雲這才霍然記起黑兒的事來,思索著對老伴道:「不是章姑娘提及,我幾乎忘記,你獨自進寺之後,黑兒們像是發現了什麼,竟不聽吩咐飛馳而去,直到那兩個怪人動手,也未見他們回來,後來事出意外,只顧為夢生擔心,反而忘了它們。」

  及哮天皺著眉頭煩躁地說道:「黑兒們丟不了,倒是夢生的事,令人懸念。」

  章性初瞥了果慧一眼,有心地自言自語道:「奇怪,假若蒙著口袋的怪人真是司徒雷,見到我這昔日的老友,怎地連個招呼也不打呢?他指明頭戴竹簍的怪客是梅三豐,莫非那梅三豐真的已從不歸谷中脫困而出,還是另有其人呢?令人百思莫解的是,他兩個人為什麼爭著要撈帶梅夢生走,是上哪兒去?禪師你可願指示個中原由麼?」

  章性初說著說著,突然轉問果慧,果慧未曾有防,聞言不由自主地脫口說道:「是非恩怨起自一念,那司徒……」

  他說到這裡,才突然醒悟上了大當,立即停住了話鋒,章性初已然斷定果慧禪師知道不少有關不歸穀的隱秘之事,遂正色說道:「禪師有難言之隱,在下等怎敢一再迫問,只是如今梅夢生被擄,及大俠夫婦和沈玨娘又有約神鴉崖下,設若至時沈玨娘問及其子,我等不知拿何言對答,禪師似應有以教我才是。」

  果慧禪師眉峰雙挑,極為嚴肅地說道:「章大俠誤我太深了,貧僧所謂難言之隱只不過關聯本身私事而已,梅少俠被擄時,我等同在當場,那頭戴竹簍的怪異人物,貧僧素不相識,無恩無怨,章大俠問我其中原由,這可叫貧僧如何答覆呢?」

  章性初似乎也有了幾分惱意,別有用心而深沉地說道:「禪師說得有理,在下只因心急夢生被擄之後,吉凶難測,不由焦慮,俗雲『言多必失』,禪師莫罪。」

  及哮天不願兩人言語失和,起座說道:「即將天明,我看有話還是明朝再說吧。」

  章性初此時已已作了一個決定,也含笑站起道:「天實是過晚了,早休息也好。」

  果慧禪師自然不便攔阻,遂令門下撐燈帶路,並親自送出靜堂,章性初卻在已與果慧道別之後,突然轉身道:「我等很想明朝即去神鴉崖一行,不知禪師可肯指點一下前途捷徑?」

  果慧禪師已知章性初的用意,立即答道:「貧僧也要見那沈女俠一面,並另有他事赴神鴉崖一行,施主等若不嫌棄,明朝正好結伴同去。」

  章性初微笑著淡淡地說道:「如此一舉數得,禪師,咱們明天會了。」

  話罷即隨帶路寺僧,轉向右進賓館而去。

  果慧禪師搖搖頭,長籲一聲,也回到休息之寢堂!

  此時天已四更,突然山風陡起,稍時風勢越猛,一條黑影突自右賓館中迅捷縱出,閃閃隱於大殿後進的靜處。

  這是果慧禪師養性的三間靜房,閒雜人等休想闖入。

  風勢幫了這個夜行人的大忙,他能毫無所懼的飛臨果慧禪師養性堂那巨窗之下,而不帶絲毫聲響。

  室內高懸著一盞吊燈,有人說話。

  夜行客緊緊的將耳朵湊在窗楹上面,室內話聲雖並不低,可惜外面風大了些,一句也聽不清楚。

  這夜行人緩緩退後,俯首沉思,片刻之後,他似有所得,飛身繞奔後面那間的窗下,輕輕試推上窗。

  倏的上窗開啟,這夜行客一身是膽,竟然飄身而進。

  他進來的這間,恰是果慧禪師的臥房,室內擺設清幽絕俗,除掉一張丈圓的五寸厚蒲團外,只有牆角旁放一張大櫥,蒲團前,赫然入目的竟是一根長有數丈、粗如人臂的鐵索,夜行客搖了搖頭,猜不透這根鐵索的用途,此外但不見他物,連香爐木蓋都漢有。通中間靜室的門上,垂掛著厚棉布簾,因此室內光線極為暗淡,設若沒有第一間高吊著的燈籠,也許在這風高天黑的深夜,什麼也看不見。

  夜行客悄悄閃身門旁,輕輕將棉布門簾掀起一隙,已能聽清在第一間堂屋中說話的聲音。

  他遂不再挪動,緊靠在門旁,細心靜聽。

  原來第二間是果慧的書室,和第一間客房相共的那道門上,

  並無遮掩,故此這夜行客雖在第三間寢室中,也能聽清遠在第一間客房中的談話聲音,他深知主客皆系武林高手,因此加倍地小心。

  這時適巧是果慧禪師開口,只聽到他沉重地說道:「事情也太出人意料,說來全是誤在寸飛的身上。」

  另一個聲音極端深沉地接話道:「不必怪到別人的頭上,是你的消息送遲了一些。」

  果慧喟歎一聲,分辨說道:「誰又能想到梅夢生會有兩個?」

  又有一個聲調極為細弱的聲音說道:「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禪師還要費點心去打探一下,今夜那頭戴竹簍怪客的來歷是正經。」

  果慧聞言,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這是自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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