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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寸飛一口氣說到此處,不禁長籲了一聲,嘆息地接著說道:「那是我自入江湖以來,所看到的一場最最殘忍、野蠻、毫無人性的慘烈肉搏,像原始的野獸一般,爪牙並用!

  承因的右手五指,當先插進承智的臉上,食指適巧抓入承智的右跟,左手緊緊抱住承智的後腰!

  承智狼嗥連聲,戒刀早已脫手,右目抓瞎,其疼攻心,右手也插進了承因的脅下,狠命地抓撕!

  承因內外傷*,氣力難敵,怪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猛然咬在了承因的脖頸上,一連數口,他竟連肉帶血吞下!

  承智極疼之下,也失靈智,不圖震力甩開對方,反而也張口咬去,承因的鼻頭,成了他口中之食!

  兩人在地上翻滾撕搏,不知怎樣一來,承因咬住了承智的咽喉,只一口,咬斷了承智的氣嗓!

  承智自忖必死,也探手身下,猛地一抓一擰,兩人隨即全身一陣挺動,仍然糾結在一起,雙雙死去。」

  寸飛說到此處,似疲乏不堪,閉目略事休息。

  座中客無不長籲嘆息,天蓉姑娘卻睜大星眸莫明其妙地說道:「他倆這是為什麼,既非殺生成仁,亦非捨身全義,除此之外,難道天下還有比性命更可尊貴的東西,值得這樣爭奪?」

  果慧禪師聞言低誦一聲佛號,悠悠說道:「俗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兩人利欲蕉心,良知人性俱喪,是難以通常的情理來下斷語了!」

  天蓉姑娘仍然不明白承因承智的作為有何道理,赤魅老怪俯視了身旁的叛徒南宮玦一眼,感慨地說道:「姑娘至性中人,怎知人心多詐,像叛徒南宮玦,其必欲叛師並無原由,只為『私欲』二字作祟。

  想來果慧這兩個門下,也不出這個緣故,若能人人像姑娘一樣行事待人,世間早無爭端,江湖也無恩怨了!」

  天蓉姑娘搖搖頭,她還是想不通承因承智的事情,在她純潔坦真的心靈中,除仁義之外,生命是最可珍貴的,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偏偏拋棄最珍貴的生命,如同草芥,卻將無異草芥的東西,視若性命?

  她正在反復思索,果慧禪師卻轉對寸飛說道:「施主可曾掩埋了那兩個孽障屍體?」

  赤魅老怪看了他一眼,低沉地說道:「那夜我一共火化了四個屍體!」

  眾人聞言俱感驚詫,及哮天接話問道:「莫非餘毒害人?」

  寸飛一笑道:「不愧是東川犬叟,成名的老江湖,果然餘毒害人,我不是曾經說過,另外還有三個夜行人物嗎,結果也死了兩個。

  當承因承智雙雙糾結斃命之後,那三個夜行客立即飛縱出來,到達當場,一人監守,其餘兩人奔向死者身前。

  內中一人檢起承智扔掉的那卷東西,因已沾上塵土,他隨手抖了幾下,詎料竟因此喪命!

  在他猛抖那卷東西的時候,大片淡色煙霧和浮土揚起,我雖在遠處藉火光看得清楚,便卻沒有料到淡煙是極毒的藥物。

  那人持拿著這卷東西,走向舉火地方,展開看了一眼,怒駡了一聲『刁猾的賊禿』!隨手將那卷東西扔到火裡。

  立即騰起來了數尺火焰,並冒起丈高的碧綠怪煙,雜有啾啾蟲鳴,這時我才恍然認出,淡煙竟是苗疆巫女的『萬毒蟲苗』!

  此物殺人於無覺之下,唯火是它剋星,适才承智已然中毒,

  難怪後來不用功力而與承因硬拼,原來那時他已失心瘋狂。

  我才待在暗中告誡其餘兩個,不想奇變適時而生,另外那個奔向承因承智身前,搜索承智遺物的夜行客,驀地發出一聲凜人心膽的悲號,雙手掩腹,暴跳不止,鮮血隨著他的上下蹦跳而滴流不停!

  原來他只顧俯身搜物,早將承因體內那條惡毒的『寸蛇』忘記,承因已死,血肉漸僵,寸蛇已從肋下傷口遊出!

  那人尚且不知,等寸蛇已由死者身畔,爬行到他的腹際,方始發覺,當時他若不動聲色,強捺驚懼,然後倏地下手彈掃寸蛇,雖難將這毒蟲制死,但卻不致喪命,誰知他驚凜之下,以掌拍擊,寸蛇受驚,咬穿了他的肚腹,滑進他胸腔之中,奇疼攻心之下,他才悲號出聲!

  就在這個時候,先前已受『蟲苗』毒傷而不自知的那人,業已毒發,狂吼一聲竟奔向這個被寸蛇竄入腹中的朋友撲去,兩個人立即像承因承智一般的糾結撕打抓咬了起來,另外那人,只驚得呆怔在當場。

  寸蛇入腹,勢難活命,蟲苗毒發,無人倖免,我實在不忍再次目睹像承因承智那種奇慘無比的事情重演,立即飛身而出,彈指打出兩枚『紫煙雷音針』,先將那兩人殺死,免他們生受活罪,跟著發出兩團『雷音靈火』,將四個死者火化!

  這是因為非但『寸蛇』和『蟲苗』必須用火才能將餘毒消滅殆盡,就是那四具屍體,若非火化,久之亦將貽害人畜。

  另外那人,經我自報名姓,告知厲害,道謝先行,我直待靈火熄滅,詳檢當插,證明已無毒害之後才走。」

  寸飛說到這裡話聲擻頓,雙目怨毒地盯了果慧一眼,果慧禪師滿面慚愧地含著至誠笑容,回望著寸飛。

  赤魅老怪久行扛湖,從果慧的目光中,已然看出這位佛門高僧,對當年之事頗感羞愧,不由減了三分怨恨。

  他微然搖了搖頭,喟歎一聲接著說道:「當我離開那片樹林之後,竟又接連著發現五條夜行人影,疾縱遠去,一時好奇,不由暗中追躡於彼等身後。

  結果正好碰上這伏虎禪林的果慧和尚,以寡敵眾,拼死血搏,那時我已看出,果慧受傷甚重,不由起了側隱之心。

  誰知善心竟得惡果,我雖救下果慧,果慧卻恩將仇報,如今我找來伏虎禪林,當年是非……」

  果慧禪師沒讓寸飛說完,念了聲佛,目光向著在座之人掃視一遍,嘆息一聲,滿面愧羞地說道:「寸施主恕我插言,當年之事,果慧誠然愧對旌主救命恩情,但因事*萬難,方始出此下策……」

  寸飛冷哼一聲道:「果慧,寸飛既敢伸手管了那段閒事,自能有始有終,就算你被*萬難,為什麼不對我明說原因呢?」

  果慧禪師再次嘆息道:「施主罰問的是,如今當著作證的朋友,果慧將當年經過,詳述一遍,然後任憑寸施主或罰或打就是。」

  及哮天此時含笑接話道:「我等深信寸大俠是位仁厚的君子,設若禪師昔日行徑,果有萬難之苦而迫出無奈,想他自能諒解。」

  寸飛聞言看了及哮天一眼,揚揚白眉並沒說話,果慧禪師低聲念了句佛號,誠敬地合十說道:「及施主不知當年經過,貧僧確實過份了些,難怪寸施主要討公道,只是貧僧卻非為己,是故無愧於心。」

  說著他低頭盯了自己那一對鋼樑鐵腳一眼,恨聲道:「貧僧不幸為惡徒所賣,被群寇圍攻而身受重傷,雙腿皆被惡毒暗器打中,幸蒙寸施主相救,方免一死。

  但是因為雙腿受傷已久,毒將及腹,萬般無奈之下,寸施主商得我之同意,將雙腿齊膝斷去,將養月餘始愈。

  其間,夜夜必有暴客暗襲,皆因寸施主功力深奧,來者非傷即死,但卻仍然不能阻止武林高手們的襲擊。

  為此我幾經思考,決定了一個方策,將所攜假卷贈于寸施主,井請寸施主承諾,明朝即攜贈卷分手,二十年內不得啟封閱讀。

  寸施主立即應允,次日即去,是夜武林暴客畢至,我遵將實情告知彼等,並請他等詳搜我的身畔和行囊。

  他們果然中計,因我已殘廢,勝之不武,隨即相率追趕寸施主而去,我料到必然有人在暗中監視,故而又休養了半月,仍然不敢前往飛龍山莊,裝作頹唐失志,返回伏虎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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