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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他兩個旁若無人的說笑,不由引得遊客們紛紛注意,假夢生適巧在這兩人右旁,回顧一眼,原來是兩位古稀年齡的道長,沈玨娘早已注意這兩位道人,看出是武林中的高手,峨嵋藏龍臥虎,僧道更多奇士,並未放在心上,她因夜間別有事務,急欲找到寄居之地,遂率兩人離去。

  哪知就在沈玨娘師徒等三人行未丈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佛號,隨即有人說道:「前面的施主請留貴步。」

  沈玨娘師徒三人,聞聲停步轉身,适才羅峰觀雲,豪語大笑的那兩位古稀齡高的道長,這時已站在對面。

  沈玨娘紗巾蒙面,暗皺眉頭,她冷眼看出面前的兩個道人,目射驚詫和極怒的神光,盯住身旁的假夢生,似臨大敵,不由深覺奇怪,再次暗中注意道人的神色,恍然大悟,已知這場爭搏無法避免了。

  此時左旁的道長,目注假夢生冷冷地說道:「施主腰懸的這柄寶劍,可能容貧道一觀?」

  沈玨娘不容假夢生接話,當先說道:「道長不覺得尊言冒失嗎?」

  右邊的道人冷哼一聲道:「貧道願負這『冒失』的後果!」

  沈玨娘氣這道人話語太狂,冷笑一聲道:「道長,你憑仗著什麼,敢發如此狂言?」

  那道人哈哈一笑說道:「女施主要些什麼憑仗,貧道就有什麼憑仗!」

  假夢生此時已然知曉道人的來路和用意,本欲將寶劍解下借道人一觀,設若所料不假,正好了斷一件心事。

  不料母親罰問道人,道人狂妄忒煞,他遂冷笑說道:「在下不知哪座仙山,哪處道觀,哪家的『三清』教規中,

  容許道長們對施主這般狂妄放肆?」

  右邊的道人還要接話,左邊的那位卻正色說道:「師弟,還不退下?」

  說罷又稽首轉對假夢生道:「施主多擔帶些,只因施主所佩寶劍……」

  假夢生立即含笑接口問道:「道長們在哪座仙觀修真?」

  這位道人非常謙和地答道:「貧道靈境,這是敝師弟靈涵,出家武當,雲遊至此,敢問施主尊姓?腰懸古劍是由何處得來,」

  假夢生聞言看了母親一眼,極坦誠地說道:「在下何幸,秀山靈境得會當代武林奇客,武當八宿名滿天下,不期相逢今朝,适才不知之罪,尚望原宥。

  此劍並非在下所有,內情複雜,說來話長,不知兩位道長可能信任在下否?若能,在下始可簡述大概,否則……」

  靈境道長稽首接話道:「貧道今以武當八宿名位為證,施主但言無妨。」

  假夢生點點頭,當先將劍解下,握於左手說道:「請恕在下斗膽,要先索借道長的『玉牒』一觀。」

  靈境道長並未著惱,卻也沒有取出玉牒,僅將背後長劍撤下,橫在身前請假夢生觀看,並低聲說道:「施主當識武當鎮山八劍,以劍為憑可否?」

  假夢生含笑點頭,表示對方果系八宿之一的靈境道長,隨即上步將手持之劍交與靈境,然後沉重地說道:「此劍是貴振鎮山八劍之一的『金星』劍,在下受靈虛道長之托,承諾在一年之內,將其遺體和這柄寶劍,送上武當……」

  靈境靈涵聞言失色,才待開口,假夢生揮手止住了他們,語調悲慨,似懷無限悔愧地接著說:「靈虛道長體尚在他處,在下保證並無毀傷,此劍恐落他人之手,故而攜帶身畔,今遇道長正好璧還。靈虛道長之不幸,在下實覺悔愧,但彼時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預謀,自然在下深知仇讎環報之理……」

  靈境道長忍不住接口問道:「聽施主之言,敝師兄靈虛莫非死在施主手中?」

  假夢生長歎一聲道:「不錯。」

  靈涵道長陡地一聲怒吼、龍吟聲傳,一道匹練寒閃,帶著疾厲嘯響,已劃破空際削到假夢生的肩臂!

  靈境道長未防師弟這般莽撞,相隔又近,攔已無及,阻擋不能,對面的少年,似乎並未想到躲避,不由急聲喝止,但已慢了一步,匹鏈長虹已劃到假夢生的肩頭,一旁的沈玨娘突然笑道:「果然使的好劍法!」說著並未見她揮動,微探左臂,竟自迎上靈涵道長的「玉霞」寶劍,一拂一抓,五指恰巧捏住了劍身,停在那裡!

  靈涵既驚且惱,奮力暴喝一聲,猛然奪劍,不料竟如蜻蜒撼柱,紋絲不動,至此始知蒙面女子乃一絕奇人物。

  沈玨娘不願使靈涵太覺難堪,立即鬆手說道:「道長忒煞性急了些,何不容蠢子說完始末?」

  ◇第十六章鼓聲

  一旁的靈境道長,目睹斯情,驚凜至極,武當鎮山八劍,削鐵如泥,無堅不摧,這蒙面女子竟敢探手硬抓?此舉大出意外!

  師弟靈涵,名列八宿,功力相差自己無幾,奮使全力,無法奪出劍來,由此可知對方的功力火候,勝過自己師兄弟多多,但靈虛之仇,又不容不報,遂慨然說道:「由适才女施主的一手『天佛摘星』,令貧道等深知聽學浮淺,果如敵對,貧道等無異以卵擊石!然而令郎殺我師兄靈虛,

  此仇勢在必報,雖將武當數百年英名與八宿兄弟一齊斷送,在所不惜。适才師弟靈涵,未能等候令郎話罷,即亮劍動手,靈境願向女施主深致歉意,井願敬候令郎詳說經過。」

  靈境說到這裡,轉對靈涵道:「師弟莫再冒失,退向一旁靜聽施主們解說:」

  靈涵含羞頷首,假夢生喟籲一聲再次說道:「其實已沒有什麼再可以說的了,靈虛道長和在下相搏,在極端公正之下喪生,事先已將後事說明,如今金星劍已重歸武當,然而一年之期卻還沒到,道長若能信過在下,明年中秋佳節過後十日,在下親身將靈虛道長遺體,送上武當,至時或恩或怨,再為了斷如何?」

  靈境尚未接言,靈涵卻又貿然問道:「你與我師兄靈虛結仇的經過,可能一談?」

  靈境聞言怒視了靈涵一眼,假夢生卻點頭說道:「可以,不過說來似乎有礙武當清譽。」

  事已至此,靈境道長反而不能不問到底了,遂說道:「施主無妨直講其由,靈境深信敝師兄平生無不可告人之事,即便偶有不為他人相諒的行為,亦必另有隱衷。」

  此時圍觀的遊客很多,假夢生卻不隱避地說道:「在下得一寶盒,據說內藏『劍聖』司徒雷的一卷手抄秘件,令師兄也志在必得,因此相約搏鬥而死。」

  靈境道長聞言面色陡變,稽首對假夢生道:「貧道深感施主還劍之情,來歲中秋後十日之約,至祈施主莫忘,貧道當與諸師兄弟,掃徑相迎。」說罷不待假夢生回答,再次稽首與靈涵別去。

  沈玨娘卻也低聲對假夢生說道:「快些走,我有話說。」

  她們三人立即快步登山,沈玨娘悄悄問道:「遊客眾多之下,你卻故意提高聲音把『銀盒藏書』之事說出,必然是看到什麼,才有所為而發了,」

  「孩兒發覺有幾個行跡可疑的人,暗中注意我們。」

  「你是要試探一下,他等是否為我們而來?」

  「是,孩兒覺得這些人頗為詭譎,有心試探他們到底在圖謀些什麼,母親可曾注意那靈境道人,當他聽到孩兒提起藏書之事,竟也變顏變色,立即告辭,他像是有點心虛,又像是悸懼些什麼似的。」

  佩姑娘這時卻悄聲說道:「夢生哥小聲些,後面有人,似乎在偷聽動靜。」

  沈玨娘微笑著說道:「我早已發覺,讓他們追躡不舍吧,看來今夜必有事故,免得牽連居停,咱們要找個妥善的宿處了。」

  假夢生悄聲道:「母親,『歸雲閣』歇宿如何?」

  沈玉娘點點頭,她們遂不再計議,直登「解脫坡」,越過「解脫庵」(即現在的雷音寺),轉向歸雲閣。歸雲閣,是唐時「福昌達道禪師」的道場(今日之華嚴寺),岩石皆作卷雲形態,當夕陽西下光景,歸雲閣彌漫入壑,屏幢雄姿,景色端地神奇,假夢生選中了此處歇宿,竟幾乎使古刹道場,變為腥血之地!

  佩姑娘哪裡見過這種景致,高興得拍手歡呼,三人行至閣旁,佩姑娘秀眉插飛,指著閣右一株古木問道:「夢生哥,天下真有奇特粗大的樹木?這是什麼樹?遠看像把大傘似的,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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