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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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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茜喘息著道:「你先別問,快些照我的話試一試……」 陶羽雖然不解她用意何在?卻不忍違拗,於是盤膝端坐,深深納入一口真氣,虛念澄心,默運神功—— 可是,他陡然間臉色變得一片蒼白,勉強坐了不到半盞熱茶工夫,渾身已冷汗如雨,駭然睜開眼來,驚惶失措地道:「不……不好……怎的真氣無法凝聚玄關紫府,勉強運氣,渾身竟都疼通難忍,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淩茜「哇」地哭出聲來,含淚跪倒,喃喃道:「羽哥哥,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陶羽驚道:「這是怎麼說?」 淩茜用發抖的手,將那張素箋放在床緣上,痛哭道:「我對不起你,是我一念不堅,害你竟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武功。」 陶羽聽了,渾身機伶伶打個寒噤,連忙取箋細讀,一面讀,一面忍不住熱淚滂沱,等到將箋上字句讀完,竟然晃了幾晃,一頭栽倒床上,昏了過去。 那素箋冉冉飄落在床前壁燈之下,昏黃的燈光照射在箋上,只見那上面寫的是:「癡兒!癡兒!可憐可悲,一念不堅,竟蹈汝父十五年前慘痛之覆轍,明日峰頂,兒將何以報父仇,何以謝天下,焚心毒丸,其毒無解,陰陽乍合,武功立廢,兒何其愚之甚也,令人扼腕浩歎, 如今但只二途可循,其一為:立即遠揚避禍,則愚夫愚婦,尚堪終老;其二為:設法使武會延期,速覓『千年寒犀珠,仗其天下至寒,暫使熱毒不發,並力以赴,或可造戰;為娘曆十五年痛苦歲月,苦心鑽探,得此秘方,絲靈珠難求,能否如願,實端賴一化福緣而已。 汝性外柔內剛,娘所深悉,倘竟不此之圖,冒然赴會,就汝父無益之死,則于事何補?于世何益?徒令觀日蜂頂,平添新墳,為娘失夫喪子,亦僅一死耳,含悲淨言,汝其凜遵,勿令為娘心碎,勉哉勉哉!娘字。」 淩茜急急將陶羽扶正臥好,一隻手捏著他的人中,一隻手向他「將台」,「玄機」兩處穴門上遙擊兩掌,陶羽微嚶一聲,緩緩睜開一雙淚眼。 當他一見淩茜正跪在自己身邊,心中大感悲痛,張臂擁住,位道:「茜妹,告訴我,你見到我娘了麼?」 淩茜搖搖頭,道:「沒有,我追出去的時候,窗外已經沒有人影,只有這張素箋……」 可是,她老人家能從容留下這麼長的信,一定早就站在窗外了,她老人家為什麼竟不阻止我們?」 「我……我也不知道。」 「唉!可憐我們剛明白爹爹的死因,自己竟重踏他老人家覆轍,這一來,我不但是世上不孝的人,更成了天下不義無信的小人……」 淩茜忽然心中一動,道:「羽哥哥,咱們照箋上第一個方法,回桃花島去吧!飛雲莊主一定不敢尋到桃花島來,等武功練恢復以後,再到中原來。」 陶羽堅毅地搖搖頭,道:「不,那樣做,不但背棄了金頂歃血的八大門派,也違背了自己的良心,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做這種事。」 淩茜又道:「那麼,咱們就依她老人家第二個方法,聲言武會改期舉行,然後踏遍天涯,去尋那『千年寒犀珠』?」 陶羽歎道:「也不成,明日觀日峰頂,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滿懷希望,從天南地北趕來與會,要是輕言改期,豈不是失大信於天下?」 淩茜道:「可是,你一身武功已在一夜之間失去,難道明天就這樣赤手空拳去送死?再學當年羅大俠?」 說到這裡,忽然心頭一動,忙道:「我有個主意了,咱們桃花島特製面具,簡直可以亂真,何不由我改扮一下,代替你去峰頂赴會……」 陶羽未等她說完,連搖頭道:「假冒頂替,更不是光明磊落的行徑,茜妹,這是天意劫數,是福是禍,都應該由我自己去承擔。」 淩茜愁容滿布,道:「這麼說,你已經決定不聽娘的勸告,卻願意白白地死在觀日峰頂?」 陶羽沉吟半晌,說道:「我有一個異想,但不知能不能如願……」 淩茜忙道:「什麼異想,你快些說出來。」 陶羽道:「你還記得那一次當我吃了宮天寧的焚心毒丸,獨自在亂山中奔走,後來誤飲一種奇冷的溪水,才沒有毒發死去,那地方,好像就在泰山附近不遠……… 淩茜忙點頭,道:「不錯,我還記得那座亂山……」但忽又重現愁容,輕歎道:「不過,那奇冷的溪水雖然可以暫時壓抑火毒,卻不能解去毒性,後來若非竺姐姐從宮天寧手中了取來一粒『冰蓮』,也許仍然無濟於事。」 陶羽突然神情一震,道:「茜妹,請你把那邊小桌上的包裹給我。」 淩茜茫然離床,取來包裹,陶羽急急解開,片刻之後,從包中找出一粒龍眼般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色呈暗黃,珠面隱現紅色紋絡,陶羽捧在手中,從珠子上發射出一股濃重的香味,頓使滿室生香。 淩茜奇道:「這是什麼東西啊?」 陶羽凝視著珠子,嘴角上浮現出一抹淒慘的笑,緩緩道:「茜妹,你忘了,這珠子是你送給我的……」 「我送給你的,沒有啊?」 「是的,這珠子是你隨神君返回桃花島的前夜,海天四醜欲以珠交換,要求你傳授他們『沖穴禦神』大法,你還記得嗎?」 「啊!是的——」 「後來,你令他們持半枚全真金錢和這粒珠子傳訊給我,要我趕到海口,見那最後一面,這粒珠子,便是海天四醜轉送給我的。」 淩茜恍然記起前情,驚喜叫道:「對了,有這麼回事,我還記起海天四醜曾經說過,這粒珠子名叫『犀頂珠』,專能解治百毒,只不知它是不是箋上所說的『千年寒犀珠』,如果是,那就太好了。」 陶羽道:「一個叫『千年寒犀珠』,一個叫『犀頂珠』。顧名思義,很可能就是一種,但現在既然無法查證,它既能解毒,只有冒險試一試。不過,如果能再取到千年冰河河水,一起服用調息,也許多少會有些效用。」 淩茜急忙一躍而起,道:「咱們就冒險試試,羽哥哥你先服下這珠子,暫在此地調息,我立刻趕去取冰河河水來。」 陶羽眼泛淚光,問道:「現在已經什麼時候了?」 淩茜道:「大約寅刻剛到不久。」 陶羽長歎一聲,道:「離辰時武會,只有不到兩個時辰,秦兄弟他們一定動身上峰頂去了,你一去一返,只怕無法趕到……」 淩茜毅然道:「羽哥哥,求你答應我,一定要等我回來,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趕回來的。」 陶羽點點頭,卻道:「要是辰刻之前能趕到固然好,過了辰時,咱們就在觀日峰頂見面。」 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淩茜心知多說無益,取過那粒「犀頂珠」,雙掌一合,壓成粉末,親眼看著陶羽服下,然後匆匆結束一番,獨自越窗而出,盡力展開身法,瞬息之間,便消失在晨曦微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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