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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第三十三章 重蹈覆轍

  淩茜叫了幾聲,房中無人回應,那沉濁急迫的喘息聲,卻越來越重,她駭然大驚,掌上真力避發,門閂應手而斷。

  當她搶奔進房,即見陶羽盤膝獨坐在床榻之上,雙目緊閉,滿臉通紅,額上汗落如雨,急促的喘息,夾著一聲聲低沉的呻吟,仿佛正陷入極端痛楚的境界中。

  淩茜一晃香肩,躍落榻前,沉聲叫道:「羽哥哥,你……」

  陶羽好似己呈半昏迷狀態,嘴唇牽動了幾下,似聽見,又似沒有聽見,兩隻眼睛,卻仍舊緊緊閉著,呼吸呻吟。竟轉而加劇。

  淩茜玉掌疾揮,撩開帳篩,一屈左腿,挨在他身邊坐下,伸手試試他的額角,但覺其熱如火,驚然忖道:呀!這不是走火入魔嗎?

  她毫不猶豫,索性也坐上床去,左手緊緊捏扣著陶羽的「秉風」穴,右掌輕按「鳳尾」,深納一口真氣,緩緩運起桃花門秘傳的「沖穴禦神」大法。

  一股蠕動的熱流,冉冉從她小腹下升起,一連三起三沉,繞著腰際三十六處陰絡穴道激沖了九匝,「嘶」然一聲,上越「百會」,循心絡疾下,源源聚積在她的右掌掌心之上。

  但那股熱力,卻一時並未注入陶羽的穴門內,盡只凝聚在掌心一點,漸凝漸小,掌心墳起直如棗核般一粒肉刺,淩茜咬緊牙關,沉掌疾落,一連拍在「鳳尾」,「精促」三處要穴上。

  這三掌仿佛費盡了她全身力氣,瞬息之間,額上已汗珠盈盈,晶瑩透澈的雙眸,明顯地泛起一抹疲憊之色。

  而陶羽卻渾身大大一震,霍地扭頭回顧,眼中滿蓄淚光。

  淩茜嬌情地低聲叫道:「羽哥哥,你覺得好過一些了麼?」

  陶羽幽幽地點點頭,突然張臂緊緊抱住淩茜,哽咽失聲道:「茜妹,我……我好害怕……」

  「怕什麼?羽哥哥,你應該信任你自己,以你目下修為,是足以勝得過飛雲莊主的。」

  「不!我不怕勝不了外公,我是怕……啊!我會對不起娘,更對不起慘死的爹爹……」

  淩茜喟歎一聲,道:「事到如今,孝忠已難兩全,你要替天下武林同道想一想,假如顧全母親一己之私,那將使千千萬萬的同道,永遠沉淪在黑暗無邊的慘境中。羽哥哥,你是聰明人,想想少林明空禪師的慘死。黃山一派的覆亡,再想想當年羅大俠悲壯遺志,你也該作個明智的抉擇了。」

  陶羽淚如雨落,悲不自勝,喃喃說道:「一個人求生不易,想不到求死也這般困難。唉!……」

  淩茜反臂繞著他的頸項,柔聲道:「羽哥哥,你還這麼年輕,正當英年有為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想到死呢?就算你自己想死,老天也不容你死,竺姐姐和我,更不甘心由你去死……」

  說到這裡,語聲倏忽中止,原來她發覺陶羽兩片火熱的人的雙唇,已經堵塞住她的櫻口。

  她又驚又懼,又有幾分妍羞和喜悅,一面回避,一面依晤著問:「羽哥哥,你……你要做什麼……」

  陶羽沒有回答,但動作卻顯示了他此時情緒的激動,如雨點般的密吻,一陣陣洶湧而至,淹沒了淩茜的囈語,也淹沒了他自己的理智。

  婉轉,纏綿,如火般的熱情,在他們之間漸漸燃起……

  不知是誰做了個逾份的動作,另一個驀然—驚,頭腦頓時冷靜大半,用力擰開被纏扭著的身子,匆匆掩蓋衣衫,喘息著道:「羽哥哥,不要……不要這樣……」

  陶羽突然痛苦地啜泣起來,喃喃道:「原諒我,茜妹,是我錯了,可是,錯開今天,也許我們就將永遠沒有相見的一天了……」

  淩茜渾身機伶伶打個寒戰,急聲道:「你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念頭?」

  陶羽輕歎一聲,沒有回答,那神情似有無限隱衷,只恨無法盡情傾吐出來。

  淩茜目睹此狀,不期然從心底泛出一股涼意,猛然一把抱住他,用力搖撼著,叫道:「羽哥哥啊!你為什麼要想得這樣可怕?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個「為什麼」,陶羽無詞以對,只是沉痛地搖著頭,晶瑩熱淚,滿布面頰。

  淩茜心裡一陣酸,但咬緊牙關,不肯讓眼淚滾落下來,只是暗地一歎,放棄了最後的掙扎和抗拒……

  這時候,在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由他吧!在他瀕臨生死決戰的前夕,如果這樣可以給他安靜和勇氣,我又怎忍心拒絕?

  她含著淚,閉著眼,懷著無比恐懼,等候著那人生奇妙的時刻來臨。

  十足,澎湃的浪潮急劇地升起,激流掩沒了山壑和峰巒,引發出一圈圈令人昏眩、沉醉的漩渦,一個險些無法彌補的大錯,終於造成……

  久之,久之——

  浪頭退去,激流也消失了,遺下的是一片平和,一片安祥。

  驀然間,窗久,忽然飄進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聲……

  淩茜霍地擰身而起,匆匆掩好衣衫,低喝一聲:「是誰?」

  連問兩聲,無人回應,淩茜一陣羞急,縱身掠下余溫尚存的枕榻,嬌軀微閃,早已穿窗追出……

  但窗外微曦隱約,未見人影,淩窗回目之際,卻見窗邊一株芙蓉樹枝上,有一張白色素箋。

  她惶然一驚,取過素箋略一展視,粉臉刹時通紅,駭忖道:竟會是她?箋上寫了這許多字,足見她隱身窗外時間已經不短,那麼,剛才的情景,豈不全被她看在眼裡了麼?

  想到這裡,不禁面紅耳赤,芳心卜蔔匆匆看了箋上字句一遍,頓覺既驚又怕,忙又掠身回到房裡——

  床榻上,陶羽衣衫不整,正瞪著一幅白色紗布坐著發呆,那紗布是淩茜的,巾上腥紅點點,也是淩茜為他奉獻的珍痕。但他此時心中,卻充滿了不祥的預感——因為那滿沾血斑的羅巾,使他想起從前在觀日峰頂,那一塊和《通天寶籙》包在一起的絲絹來。

  他恍然明白了一件極其重大的事,見淩茜回來,不覺歎道:「你看見果然有人麼?」

  淩茜緩步走到床邊,臉上紅雲依舊,羞怯怯地輕聲道:「羽哥哥,你趕快提氣試試,看真氣還能凝聚不能……」

  陶羽聽她語氣十分焦急,訝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好好的嗎?真氣為什麼不能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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