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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第三十一章 苦心弧詣

  陶羽低聲漫吟著詩句,總覺胸中萬念湧塞,似乎不是這區區幾句詩語所能表達于萬一,黯然長歎一聲,隨手向石上一拂,真力透掌而出,石上字跡,登時盡滅。

  忽然身後有人輕聲喟歎道:「公子豪氣干雲,只是這樣的句子,未免太悲涼了些!」

  陶羽矍然回顧,卻見紫蔽女俠易萍渾身紅衫,斜斜倚在黃鶴樓上臨窗的欄杆前。

  他對這位行蹤詭密難測,似懷有深遠用心的紫蔽女俠,一向由衷欽服,因此倒並不感到過分驚異,靦腆一笑,道:「一時舒懷忘情,易姑娘不要見笑……」

  易萍又輕輕嘆息一聲,紅影微閃,從樓上淩空而下,緩步走到那塊大石前,凝目細看了一會,臉上笑容盡斂,道:「公子神功已達拂石成粉的境界,匡複中原武林,為期定已不遠。」

  陶羽苦笑道:「我這點武功,跟外公比起來,何異涓滴之比大海……」

  易萍正色道:「不然,公子身負中原武林各大門派重膺厚望,為江湖伸正義,為同道卸枷鎖,武功意志,如日中天,如潮澎湃,況且師出有名,義正詞嚴,陶天林縱有蓋世武功,豈能拂逆天意?常言道:「得人者倡,失人者亡,『人』者『仁』也,公子挾千百武林同道正義之師,正可一舉掃蕩群魔,洗脫武林三十年沉冤,為什麼總是心意怯懦,自廉太甚?」

  陶羽被她一番言語,說得面紅耳赤,內心忐忑難抑,慘然一笑,道:「唉!公憤父仇,敢不全力以赴,只怕德寡力薄,力不從心……」

  易萍冷笑道:「陶天林統治武林三十年,暴戾殘狠,倒行逆施,天下人誰不想寢其皮,食其肉,除了飛雲山莊少數死黨,可說人心盡失。公子張仁義之幟,以義伐暴,有千千萬萬人為你後盾,這力量是可撼山搖嶽,力量那一點薄弱。」

  陶羽聽得驚然而諒,暗想易萍的師父鬼師董武現在正投效飛雲山莊,這番話,怎會從她口裡說出來?難道說她……想到這裡,臉色不禁微變。

  易萍似乎也覺查出來,突然收住話頭,深深笑道:「咱們扯得太遠了,公子是聰明人,想必能體諒我一番苦心?」

  陶羽忙道:「姑娘金玉之言,在下當永志五內——」

  易萍舉步向樓下緩緩行去,一面漫聲說道:「不過,當前飛雲山莊勢力龐大,自然也不是輕微的力量能夠動搖,我不惴冒昧,深夜邀約公子到這兒來,乃是為了有幾件大事,必須面告公子……」

  陶羽神情一震,急道:「正要動問姑娘,咱們抵達鄂州,不過半日時間,姑娘怎會知道咱們的行蹤如此詳細準確?」易萍駐足回首,冷冷道:「你們的行蹤,不但我知道,連兩湖分堂,也對你們行止瞭若指掌!」陶羽更驚,失聲道:「啊!有這種事?」

  易萍笑道:「還有更重要的事哩!」

  她略為一頓,才繼續說道:「飛雲山莊不但對你們行蹤了然如陷,更知道峨嵋金頂八派歃血設誓,共推公子為武林正道盟主,預備和飛雲山莊重開泰山第三次武會。因此陶天林已在三天前,親率莊中高手趕到兩湖分堂,正和全真五老密議合作,準備一舉將你們徹底消滅。」

  陶羽搖搖頭,道:「全真五老一向自視極高,卻不知他們怎肯跟飛雲山莊合作?」

  「這都是宮天寧一手促成的……」

  「什麼?宮天寧?」陶羽不覺怒道:「我幾次饒他性命,甚至把《通天寶籙》也給了他,他怎麼仍然要跟我作對?」

  易萍道:「宮天寧矢口不承認寶篆在他手中,更苦口說動全真五老,要他們助陶天林掃蕩中原武林反叛勢力,而陶天林卻助全真五老尋回《通天寶籙》。」

  陶羽憤然頓足,道:「好毒惡的手段,飛雲山莊已經難對付,要是再加上全真五老,將來泰山會上,咱們准敗無勝了。」

  他忽然心念一動,忙問:「易姑娘,你可知道天南笑客伍子英失陷在兩湖分堂的事?」

  易萍道:「的確有這回事,但你們早可放心,陶天林不會傷他性命的。」

  「為什麼?」

  「陶天林佈置兩湖分堂,正欲以伍子英為餌,誘你們自投羅網,目下兩湖分堂高手如雲,你們要是冒險前去,豈能逃得過毒手?」

  陶羽跌足長歎道:「這一定又是宮天寧的毒計。」

  易萍卻笑著道:「依我看,這不但不能算是毒計,反倒于公子有利。」

  陶羽詫道:「這話怎麼說?」

  易萍聳聳肩頭,低聲道:「公子請想,兩湖分堂既然高手如雲,又對你們行蹤瞭若指掌,要是一橫心殺害了天南笑客,再合五老之力,攔截公子,彼此力量懸殊,焉有勝望?他們既不如此之圖,反行此以逸待勞的傻計,正是給咱們千載良機……」

  陶羽仍有些不懂,易萍又道:「為今之計,必須首先分化全真五老與陶天林的合作,據我所知,他們表面雖然合作,實際仍然彼此猜疑,並不能推誠相見,目前的合作,不過是彼此在互相利用罷了。」

  陶羽頷首道:「雖然如此,咱們怎能分化全真五老呢?」

  易萍道:「全真五老的目的,只在一部《通天寶籙》,如果咱們能設法擒住宮天寧,逼他交出寶篆,全真五老必然俯首抽身,不再助陶天林參與泰山武會。」

  陶羽沉吟道:「此事說來甚易,但宮天寧生性狡詐。武功不弱,只怕難以擒他……」

  易萍輕笑道:「這太容易了,明夜初更,公子等事先埋伏在城西—所破廟外,我自有方法誘他出來。」

  陶羽猶豫未置可否,半晌才道:「計雖甚妙,但這樣做,也許失之正大光明——」

  易萍笑道:「我的公子爺,世上的事,那裡光明得許多,權宜一遭,也是不得已的辦法,時間已經不早了,咱們一言為定,此事最好別在客棧中談論,以防隔牆有耳洩漏風聲。」

  說完,返身欲行。

  陶羽忽然低聲將她喚住,道:「姑娘前在臨離峨嵋時,曾密箋留言八大門派中隱有飛雲山莊奸細,現在我等行蹤,每每暗泄,足證姑娘所言不虛,但不知那人究竟是誰,姑娘可願明示?」

  易萍躊躇了一下,嫣然笑道:「我固然知道奸細是誰,但卻有個原因,不便直告,公子能相信我的話麼?」

  陶羽忙道:「在下不過隨口問問,姑娘如果不便直言,那就不說好了。」

  易萍輕籲了一聲,道:「其實,也非絕對不能說出來,不過,我卻有些同情那人,他的暗通消息於飛雲山莊,說起來,另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感人苦衷。我輩自稱俠義,應該有隱惡揚善的胸襟氣度,反正這件事總有揭露的一天,公子只要謹慎小心些,就不必大為此事耿耿於懷了。」

  陶羽反倒十分愧悔,笑道:「姑娘胸襟,雖男子難及,我一定遵從姑娘意思便是。」

  易萍淡淡一笑,這才揮揮手,轉身隱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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